傍晚,烧烤摊。
老钱已经有了些醉意,而我却依旧清醒。
他一直在抽烟,一边抽烟一边跟我扯一些有的没的。
这一家烧烤摊是这一片夜市里生意最好的,每次老钱和我吃饭都会选在这一家。
因为我爱吃这家的鸡翅,他爱吃这家的腰子,我两不谋而合,因而每次吃饭都能攒到一起。
老钱一喝酒话就特别的多,絮絮叨叨的扯一些有的没的,还特别喜欢给我讲故事,每次讲的故事还有特别的诡秘。
如果我把他给我将的故事通通写成小说,我现在已经至少能出版二十本小说了。
每次我也是醉眼迷离,听故事也听个大概,毕竟酒话并不能当真。
因为在他的故事里,好像男主人公都是他。
后来我曾经无趣的统计了一下,老钱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里一共做过消防员,邮递员,管道工,入殓师,歌手等三百四十多个职业。
这一次老钱又醉了,我干笑着问他,“你哪来的这么多故事?”
老钱一脸神秘,同时一脸庄重的告诉我,“什么故事?我这都是亲身经历,现身说法的,你咋还不信呢。”
我表示摊手,“你叫我咋信,上个周你跟我说你在非洲西海岸做过潜水员,上上个周你又跟我说你在南美洲东海岸做过采磷工,去年还在莱茵河做过纤夫……”说完我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你咋不上天呢。”
老钱乐的嘿嘿直笑,一双涣散的双眼盯着我,“你还别说,我最近正在考跳伞许可证呢,马上就下来了,到时候真的上个天给你看看。”
我一脸鄙夷的看着老钱,“跳伞?我看你跳楼还差不多,摔不死你!”
老钱听完突然一脸神秘,“嘘!说起跳楼,我给你讲过故事,这可是真人真事。”
我嫌弃的朝着他的脸吐了一口烟,“你少来,我要是信了你的真人真事,内裤都没得穿。”
老钱一阵咳嗽,转身用手指着远处十字路口的一栋二层小楼。
“看到那栋二层小楼了么?”
我点了点头,“看见了,咋了?”
老钱一脸正经,“现在我给你讲这个故事。”
在街的西边有一个十字路口。
在十字路口的边上有一栋房子。
房子有两层,第二层是一个阁楼,
阁楼外侧的墙上爬满枯藤,对外只有一个窗子。
那个窗子在小钱的记忆里,从来都不曾打开过。
我忍不住插嘴道,“那个小钱就是你?”
老钱一脸嫌弃,“你别打岔啊!”
那一栋房子属于本地的一个五金店的老板所有,原来一家人都在这里住着,后来老板在城郊又买了一栋房子,举家搬了过去,这栋房子也就从此荒废了起来。
房门斑驳,爬山虎和藤蔓爬满外墙,阳光在它的头顶上绕过,这里就是一座被时光遗忘的荒宅。
五金店老板有个女儿,年岁十八,长的青春可爱,特别讨人喜欢。
后来听说那个姑娘跟着一个会写诗的年轻人私奔了,去了他乡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又听说那个姑娘回来了,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她肚子里却怀了那个诗人的孩子。
老人们都说那个老金店老板把那个女儿狠狠的打了一顿,然后关到了阁楼里,哪里也不让她去。
再后来的某一天,那个姑娘将孩子生了下来,然后五金店老板就将孩子偷偷抱走了,然后举家搬到了郊外,除了那个姑娘。
老板把那个姑娘锁在了阁楼里,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
小钱是一名邮递员,每周的星期二,他都会来到这栋小楼门口,路过那个阁楼的窗子,然后把一封信放进屋子前面的邮筒里。
因为每周都会有一封来自同一个地址的信寄到这里。
奇怪的是,每次小钱过来放信的时候,发现上一封信还在邮筒里,不曾被取走也从来没有打开过。
后来邮筒就满了,小钱心里就特别的奇怪,是不是这间屋子里根本就没人?还是屋子里的人根本不想看到这些信。
就在一个星期二的下午,小钱再次来到了这家门前,他打开了邮箱发现邮筒已经满的再也塞不下任何一封信了,所以他就把里面所有的信都从邮筒里拿出来,想要亲手交到这间房子的主人手里。
他拿着信走到门口,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他就打算推开门进去,发现门根本就没锁,只是虚掩着,而且屋子里传来一阵腥臭和酸腐的味道。
“等等!”我再次忍不住的插嘴道,“这大晚上的,你他妈的不是要讲鬼故事吧?我可胆子小。”
老钱怒瞪了我一眼,“你再这样,我他妈不讲了啊!”
“好好好,你继续讲吧。”我只好妥协。
尽管那个味道已经让小钱忍不住想要呕吐,但是还是忍不住的走进了屋子。
屋子很暗,桌椅上落满了灰尘,显然是很久很久没人住了,他一边走,一边喊人,然后一步步的顺着楼梯走上了阁楼。
阁楼的门关着,门也许虚掩着的,他透过门缝朝着里面看着,里面比大厅里更暗,什么都看不见,这个时候小钱心里已经有些害怕了,他后悔了之前想进门的决定,打算出去了。
可是正当他想转身下楼时,突然听到阁楼里好像有什么响动,好像是类似杯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心里的好奇战胜了恐惧,促使小钱推开了门,然后……
烧完的烟烧到了我的指头,我的酒已经醒了一半,忍不住问他,“然后什么?”
老钱一脸惊恐的慢慢朝着我凑过来,“然后,然后什么也他妈的没有!”
我吓了一条,兀自心有余悸,“去你妈的。”
老钱又是一脸正经,“骗你的,当然有然后了。”
小钱当时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姑娘正站在窗户边上,厚厚的窗帘后面,长发披着,很长,盖住了脸。
小钱吓得啊呀一声大叫,身体一个趔趄,信件掉了一地,转身就往楼下跑,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以及铁链拖动的声音。
“谢谢你!”一个温柔而美丽的声音说道。
小钱惊慌之中停了下来,他慢慢的转过头,发现那个姑娘正站在门口,脸上尽是污垢,一双大眼却是又黑又亮,她浑身赤裸着,双脚锁着铁链,铁链绑在屋子里面的柱子上。
“你到底是人是鬼?”小钱惊魂未定。
“谢谢你把这些信拿上来,这些信可是比我的命都重要。”
小钱心想原来街坊的流言都是真的,就问她,“你是五金店老板的女儿?”
那个姑娘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他杀了我的孩子,还把我绑在了这里,我哪里也去不了。”她说完,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你能把那些信拿给我么?我够不到!”她说完指了指散落在小钱脚下的信。
小钱听完俯下身将信捡了起来,然后战战兢兢的走过去,然后把信递了过去。
她伸出了手,那双手满是乌黑,哪里还有少女的娇嫩,突然那双手攥住了小钱,然后把小钱扯到了姑娘的身边,那个姑娘面容一变,变得狰狞而恐怖,张开嘴朝着小钱的脸咬了过去。
小钱大骇,伸手一挡,姑娘的嘴咬上了他的手臂,小钱吃痛之下拔腿便跑,饶是这样,手臂上依旧被咬掉了一块肉。
小钱慌乱之中顺着楼梯往门外奔,身后传来那个姑娘的啸叫以及牙齿嚼着肉的声音,充斥着整间屋子,听的小钱头皮发麻。
直到奔出了门,又跑了两个街口,小钱这才停下来,一条手臂鲜血淋漓。
“后来呢?”我问老钱。
老钱说,“后来小钱就疯了。”
“没了?”我说。
“没了!”老钱喝了一口酒。
我想了想说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个姑娘在阁楼里关了那么久,应该早都饿死了吧,怎么还会在那件屋子里呢?”
老钱说道,“邮递员很多的,看到邮筒满了想把信亲手交给屋子的主人的邮递员也很多,小钱是进去后跑出来了,那没能跑出来的呢?”
我听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老钱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喝酒!”说完老钱举起了酒瓶然后往脖子里灌了下去。
然后我看见老钱衬衣下的手臂上掉了好大的一块肉,虽然伤已见疤,但是依旧深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