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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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启动了,楼房和地面不可抗拒的向下退去,阳光从侧面的空洞照进来,我缓缓旋动可乐瓶盖,气泡在黑玫瑰色的液体中产生于无形,升腾、在瓶口积聚。电梯稳稳的上升,体内的血液逐渐升温、微微沸腾起来。我旋紧瓶盖,不动声色的加深呼吸,左右张望着,目光落在白板红漆的“电梯安全,放心搭乘”上。可正如许多时候,理智并不总是胜利者,微风轻拂全身,余光中,电梯墙壁无数孔洞中的光影越发清晰,组合成无可辩驳的宣判,强调着脚下不断下沉的大地和越来越大的空洞,以及,重力。

我被钢铁囚笼困得死死的,透不过气、也无处躲藏,我两腮的肌肉紧得僵硬,略微放松,上下齿磕碰“哒哒哒”的声音就在颅腔内回荡。眼前的图景泛起了波纹,平直的房檐向相反方向拉伸出弧度,整幅画面微微扭曲,缓缓的滑向眼眶边缘,紧接着又像松开了弹簧跳回原位,反复几次。

前段时间我镇定的走在依附山涧悬崖的玻璃栈道上,表情平静、动作自然,可我心里知道,什么都没有变,这正像多年前训练时第一次走过距离地面20米高的吊桥。稳健的爬上梯子,在吊桥一端站起来的那一刻,脑子无声的“嗡”的一响,眼前的吊桥和背景的地面、草坪,像被一阵疾风刮过的杨树来回摇摆。那时我望向地面,天旋地转中是一群鼓舞的面孔和喊叫,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清晰出来,在头脑中凝聚成一股勇气,或说信念,膨胀开来,驱走身体的颤抖,动荡的吊桥每块木板变成踏实的地砖,我跑到了另一头。

我看向电梯地板,是结实的波纹钢板,可两脚的知觉告诉我,我没踩在任何东西上。我的喉结动了动,在吊桥训练中被驱走的东西加倍的涌了出来,像突然喷发的火山,对死亡的恐惧如此明确,伴着心跳一波强过一波猛烈的冲刷着我僵硬的驱壳——电机的嗡嗡声会戛然而止;齿轮粉碎、皮带断裂;钢铁的框架四下散开;飞机冲撞跑道解体、高速上汽车挤成肉饼、柏油路面电动车黑漆的塑料碎片和一支儿童的鞋子……眼前一道阴影掠过,是黑天鹅。

“上天、神、或是宇宙本源啊,求求你,我的《2666》还没有看完……”我集中意念认真祈祷。电梯仍然无情的上升着。

我试着对自己说放松,把目光聚焦在墙壁的一块儿水泥斑点上,倒数数字,又来回张望,看远处山峦般的楼房,试着回忆获取勇气的所有办法,然而毫无用处,只感觉到安全帽的内圈一紧一紧的勒着我的头皮,我眨了眨眼,一滴露水般晶莹的汗珠轻盈的从上眼睫毛欢快的跳跃到下眼睫毛,折射出绚丽的光彩。

电梯停了下来,身旁聊天的人柔和的说话声又变得清晰了起来,前面的人对我说,“这边走,小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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