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绑架了。
实际上我并不确定这是不是绑架,或者说非法拘禁更为合适。因为从始至终,他们并没有对我提出任何经济需求。除了活动范围被限制在房间里面之外,甚至也没有如新闻中那样捆绑手脚。
后来我才知道,我每天喝的水里面是下过药的,以至于最后几天,我甚至穿衣服时无法正常的将胳臂从袖筒中伸出。
我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限制我。只知道自从他们四个住进来之后,我便被监视了起来。
除我以外,两男两女,这就是他们展现在我面前的人员配置。
起初我并不知道自己被限制了,直到他们搬进来之后的第二天,我准备出门的时候。
“你去哪里?”
他们中有个女人问道,似乎跟我很熟。
“我出去走走。”
虽然惊讶于他们的主动,我还是客气的回了句。
那个女人走了过来,奇怪的是我现在回想起来,居然发现自己对她的样貌毫无印象。
“你不能出去。”那个女人说。
看着我疑惑的样子,她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开始,你只能在这个房间活动。”
我看着面前不断贴近的女人,又看了下她身后三双紧盯着的眼睛,脑海中闪现出各种新闻报道中悲惨的绑架案件,于是很顺从的回复道:“好的,没问题。”
他们似乎松了口气,于是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我还是提醒下,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如果需要钱的话,大家可以商量下。”我尝试打探他们的目的。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我没有钱。但他们也不知道,不是么。
面前那个女人似乎很开心,贴的愈发近了,我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她的呼吸声。
吐气如兰。
鬼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到这个词。
“不用了,谢谢。你只要安心的待在这个房间就行。”
她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在讲话。
“好的,没问题。”
我几乎是复制了前一句的回答,然后匆忙回到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我便一直被限制在这个不大但也不算小的三室一厅,每天的饭食都是有人送进来,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吃。
然后不知道是第几天,那个女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回来了。
“你下楼去转转吧,带着她一起。”
语气自然而熟络,就好像妈妈要做饭了,让爸爸带孩子先出去转转。
我慢慢的走向那个小女孩,粉雕玉砌的,看着很是可爱。
我弯腰准备抱起她,却发现浑身无力,居然抱之不动。
“牵着就行了,丢不了。”那个女人仿佛在笑。
我尴尬的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小女孩往外面走去。
到楼下大厅的时候,不知从哪跑来几条狗,其中一只站起来怕是比我还高,剩下几个倒是正常大小。
我自小便亲近狗子,嘴里啧啧逗了几声,那一大三小便朝着我走过来,围在腿边转圈,嗅着我的裤腿。
只是转着转着,情况有点不对了,大的还好,三只小的逐渐狂躁起来,喉咙开始呜咽,动作也从嗅变舔,最后甚至开始用牙齿试探。
我慌了,牵着小女孩向楼上走去,这时那只大狗也焦躁起来,后腿一屈,便把我扑倒在地,大我一圈的狗脑袋就在我后脑勺晃悠,那几只小的也跟在后面,已经开始对着我的双腿下嘴了。
我把那个小女孩护在身下,趁着大狗左右乱嗅的时候,嘴巴一张,死死咬住了大狗的耳朵,浑没在意我脆弱的脖颈也暴露在大狗的嘴边。
我能感觉到它已经咬住了我的脖子,但奇怪的是却并没有什么很疼的感觉,反倒是腿边那几只小的下口用力,大腿小腿已经见血了。
一片喧闹中我听见有人开枪,枪响过后便是三条小狗的尸体,躺在血泊中仍在抽搐。
而那只大狗也松开了我的脖子,脑袋一晃便甩开了我的嘴巴,跟着便吧嗒吧嗒的不知道走向了哪里,看着居然有点懒洋洋的感觉。
这时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人抱走我身下的小女孩,然后便被抬上了床,推着走向房间。
躺着床上颠簸了会,我感觉恢复了一点,睁开眼看到旁边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微低身子在侧边推着医疗床。
没人告诉我,但是我第一时间就确认,这个男人就是这家旅店的经理。
“我被绑架了,跟我一起的四个人,他们都是绑匪。”
男人低下头看了我一眼,依旧面无表情,沉默着继续前行。
我不再说话,心里明白他可能也是其中一个。
直到电梯口,那个男人才直起身子,依旧面无表情,沉默着转身走了。
进了电梯之后,我才看清后面推着我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从衣着判断,应该是店里的服务生。
那个女服务生看着很胆怯,眼里透出的光,就好像我一直幻想着的妹妹那般,惹人怜爱。
她从口袋拿出一张卡放到我手里,然后看了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让我用她的卡去刷门禁。
我攥紧了那张可能使我逃走的卡片,直到被她推进房间移到床上也没有松开,心里一直在想要不要用她的卡去试试。
楼下经理冷漠的态度让我明白,也许这一整家店都是他们的人,这张卡真的会有用么?
而且据我了解,安装门禁的系统应该是有记录的,如果真的走了,最后被发现是用那个小姑娘的身份,他们会怎么对待她呢?
乱七八糟的想了半天,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个小姑娘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挣扎着下了床,走到房间后面,惊讶的发现铁门并没有上锁,而门外楼下便是一片自由。
这时候,大门那边传来响声,应该是他们其中一个已经上来了,我来不及多想,使劲推开眼前的铁门,落地时一阵踉跄,然后向着远方跑去。
我独自跑了好一会,才听见后面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声调拉的很长,仿佛陕北平原上唱的信天游。
“喂~你在哪~”
我不敢回答,只是使劲的往前跑,也许他们就等着我回复,然后根据声音来追我。
过了一会,又有声音传来。
“回来吧,我们送你回家~”
我突然也不知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大声喊了回去。
“你立字据!”
那边仿佛依稀传来了一阵阵笑声,接着又是不知哪个方向传来的声音。
“下次见面再说吧~”
我心道回去我就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哪还会有下次。
这话自然是不敢喊出来的,因此只是埋头跑路,也不再理会。
那边看我没有反应,便也不再呼喊。又过了一会,只传来一串串山歌,好似对我的离开并无所谓。
我听着耳边逐渐消失的歌声,眼前却又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样子,心里暗自盘算着,回头报警的时候,是不是就说他们拢共三个人算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天色将晚时,总算到了大路上,又过了一座桥,便看到桥头不远处的检查站。
许是村民自发设置的吧。
我眯起眼睛看着那边简陋的桌椅和单薄的条幅暗自想着,脚底下朝着那边走去。等到了之后才发现,这边只有两个男人在监守着。
“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男人问。
于是我结结巴巴的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按照三个人去描述了我认为的绑匪团伙。
讲完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我居然就这么简单的逃掉了。
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似乎有点意外,不过倒也没多问,摆摆手让我顺着路走,说前面有吃饭住宿的地方。
听他们一说我才觉得有点饿的慌,于是顺着大路走了差不多走了一里多,才看到路边有个卖瓜的老大爷。
就在我准备问下路顺便买点西瓜的时候,大爷先开口了。
“你这小伙子,出啥事了,咋连裤子也不穿?”
没穿裤子?
我赶紧低头看了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下半身只剩下了一条内裤,之前在检查站那边还穿着我的牛仔裤呢,怎么现在不见了?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大爷看我一脸迷茫的样子,以为我不想说,便也不再问,低头逗弄着脚边的狗子。
那狗可真大啊,立起来怕是比我还高,看人的眼神好像都是懒洋洋的,刚刚怎么没发现还有这么条大狗。
我想着去检查站那边再看看,刚一抬腿,肚子就叫起来了。
看着大爷旁边纸板上写着的“10元一个”,我一边顺嘴问了下无现金支付行不行,微信支付宝都可以,一边想去裤兜掏手机,结果只摸到自己并不光滑的大腿。
我没穿裤子,怎么又忘了?
大爷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微信支付宝,但无现金支付大概是听懂了:“无”嘛,不就是没有的意思,“现金”自然是钞票,不过看看光着大腿的我,他实在想不出我要怎么支付。
这几点连在一起,大爷得出一个结论,眼前这小伙子,没钱。
当即也懒得回话,眼角一搭,嘴巴一合,扭头继续去跟自家的大狗逗趣。
我很是尴尬,于是只能忍着饿往回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刚刚那两个男人。
等我回到检查站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一个人没有,甚至桌椅和条幅都不见了,只在路边的石头上找到一条新的牛仔裤,换上之后一摸兜,里面空空如也。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手机丢了无所谓,身份证也能补办,就是那个小姑娘给我的卡还在裤兜呢,名字我都没来得及看,只依稀记得手指的触感大概是三个字,至于叫什么,恐怕是真的不会知道了。
我在警车上讲完之后,做笔录的警察又问了一下。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摇了摇头。
“好的,你刚刚说的我们已经做好记录,等回去会进行调查的,你先休息下吧。”
我点了点头,靠在后座上眯了起来,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不用回局里了,直接去镇上的中医精神病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