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刀客,住在天涯尽头最为荒僻的旅店;一盏昏灯,点在三北大街最为孤独的茶店。刀客有了刀的陪伴,茶客有了茶的陪伴。于是,他们终归是热闹的。
刀鞘未启,已经看透胜败;茶盖未揭,尚已尝到优劣。一只是与刀鬼贴的手;一只是与盏神合的手,每日数百泡茶,同一只手,同一个动作,没有任何多余......这个手,只在妍馆。
谁的手?康老板的手;康老板是谁?妍馆一个泡茶的人,妍馆的主人。
有人说,即使是天塌下来,康老板也是只管自己泡茶的人。
但现在,妍馆里坐满了人,他们都清楚的看到,康老板泡茶的手竟然在抖。
天底下究竟有什么事,比天塌下来还令他焦虑?
他在等一个人。现在是晚上,所以说他的手从早到晚一直都在抖。
这个人的名字叫座傅一匪。
傅一匪是谁?是康老板的敌人?
恰恰相反,傅一匪是他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
好到什么程度,好到每年的这一天,傅一匪都要来喝几盏茶,一次也没有拉下。喝茶,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傅一匪是从一万里外的天涯,专门走到这里,来喝茶。喝完,又马上走人。
但是,这一天,已经很晚了,却没有看到傅一匪的影子。
以至于人们议论,傅一匪不会来了。
门外,大雪。
脚声熄。万籁俱寂。
康老板却说:“他来了。”
众人四顾张望,有人出门,看到外面茫茫大雪,一无所有。
以刀斩雪,只为聆听那雪片割成两半的清脆;用盏擦盘,只为捕捉那瓷土划过银盘的静泠。两者在音质上,竟然是出奇的一致。
但是,康老板根本没有用盏擦盘,却听到了这种声音,他一笑:“十年来,这只鬼打招呼的方式还是没变。”
鬼跳进了门,是一个胡须邋遢的男人,穿着一件青白的长衫,已经洗的发白。他的腰间,系着一把铁锈斑斑的刀,几处地方甚至烂穿成了孔。
众人谁也想不到,这个男人竟然是当今江湖上最会用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