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风,还裹着誓言的温度。
“为利而来,为国而战”——你掷出的句子,带着淬火的重,落地成星。我们当时信了,俯身拾起,当作骨头里的火种。
熔炉里滚过晨昏,我们淬成红色的骨头,把名字刻进防护服的褶皱里。
24小时的钟摆,摇碎了多少个“我”,只余下“我们”——在核酸检测点的冷光里,在隔离医院的消毒水味里,在防护服里焖出的盐霜里,在《逆风英雄》未敢言说的疲惫里。
我们也有血有肉,握着采样管的手会抖,穿防护服时会盯着镜里自己发白的脸——谁不怕那看不见的病毒?但每次在采样点抬头,望见封控区里隔着铁门递出的奶粉罐,隔离病房外老人给里头孩子比的手势,该就觉得这怕,得硬生生咽进肚子里——采样管攥得更紧时,指节发白,倒像攥着张婶家孙子网课的连接线,李叔药盒上的刻度,是千家万户窗里亮着的、具体的人间。
那年河南的雨,是倒悬的海。
我们的红马甲,是浪里颠簸却不肯沉的帆。
五人工作组攥着被水泡胀的绳索,一声‘冲锋’,红马甲下摆扫过浪尖时,我们便劈开浊流,是被困者的呼救,托成水面挣扎的光。
养老院的阳光记得,指甲缝里的皂角香记得——我们给老人洗脚时,他们眼里的涟漪,比任何勋章都重。“事诸父如事父”,原是这样具体的温暖,具体到能数清他们鬓角新添的银丝,能触到掌心老茧磨出的温度。
可后来的风,悄悄转了向。
留下我们——像被风扯断的旗,六年啊!心心念念的盼,早熬成了骨头里的刺。
你说“不执着了”,转身时那样决绝,
衣袂扬起的,原是新平台的尘——倒像八年前那些誓言,不过是又一次掷向空中的戏词。
但东望精神早流进我们的血液里,
成了生命的全部。
而你,却在这精神的底色上,
描着功利的纹路。
他们捧你如“神”,你说“我很实在”。
这“实在”,是釜底燃着的萁,
噼啪作响,照亮釜中我们的沉默。
曾以为同根的藤蔓,
怎就缠成了互勒的绳?
你发的通知,在屏幕上反复涂改时间,像个蹩脚的演员,演砸了“人做好了,什么都有了”的剧本。
转身后,你又说,只有“封存”东望,才能更好地传承弘扬这份精神。
多荒唐!!!
难道抗战精神是玻璃柜里的勋章?建党精神是博物馆的旧文件?雷锋精神是锁在抽屉里的日记?
不。真正的精神从不是标本,是流动的血,是跳动的脉,是一代又一代人接过的接力棒。忘记那些在风雨里并肩的日夜,就是对初心的背叛。方志敏在囚室里写下的“可爱的中国”,早把答案刻进字里:抛弃自己从前的主义信仰,撕毀自己之前的战斗历史,不过是折断翅膀的鸟,终会坠入泥泞。
我们仍穿着褪色的红,站在原地——不是等你回头,是等最初的风,再吹一次。
风啊,再吹一次吧——
吹散那些用虚荣糊成的光晕,吹醒那个清晨:你说“为国而战”时,眼里蹦出的、没掺半点假的亮。
这亮,我记得啊——原是千万点星火,在我们掌心攒出的温度。
志愿服务的根系,我们亲手栽下时,就该扎进社会的土壤:在社区长椅旁冒出新芽时,带着大爷递来的那杯热茶的暖;在乡村田埂上拔节时,沾着帮农户抢收的稻穗香;在“共同富裕”的蓝图里舒展枝叶时,藏着给特训营少儿讲故事的笑;在“乡村振兴”的阡陌间开花时,裹着修桥补路后满身的泥。
它从不是谁手里的私产,更不是装点门面的幌子,而是与国家战略同频的心跳——东望人给老人梳发,梳开的是岁月堆在眉头上的霜;在洪水里托举生命,托住的是千家万户攥紧的盼;在街头巷尾递出温暖,递上的是社会肌理里最软的那块肉。
东望精神早与时代的脉搏拧成了一股绳——它懂得“人民至上”不是印在纸上的字,是养老院里老人被剪好指甲后,忽然哼起的那句老调子;它明白“国之大者”的分量,不是喊在嘴边的号,是灾难来临时,红马甲与迷彩绿背靠背站成的那堵墙。
我们依然走着,带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红——下摆磨出的毛边,还缠着河南洪水的沙;领口的汗渍印,仍凝着抗疫时的盐——都记着那些在雨里、夜里、寒里并肩的日夜。不是要向谁证明什么,只为让东望精神像最初那样流动:像我们曾淌过的河,一路带着泥沙与星光汇入海洋;像我们曾举过的灯,哪怕只剩灯芯,也要把苍穹的一角点亮。
当东望志愿的微光撞上国家发展的宏图,那些被辜负的誓言会像褪色的标语剥落,但真正的坚守,会像我们当年种下的种子,在时代的土壤里扎根、展叶,最后结出带着晨露的、沉甸甸的果——像养老院指甲缝里的皂角香那样实在,像河南洪水里托出的光那样滚烫,像我们掌心攒过的星火那样,亮得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