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三姨父是个大帅哥。现在,三姨父是个帅大叔。三姨父的帅,不是小鲜肉那种帅,而是由内而外的、经过岁月打磨的、有内涵的帅。
三姨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若是拿到现在,那绝对是很多男人心目中的女神。三姨父,就是很多女人心目中的男神。年轻时的三姨,个子高挑、肤如凝脂,梳着一个长长的辫子,一身白色的长裙,清爽、自然,难怪三姨父苦苦追求,终于俘获三姨的芳心。十六七岁的年纪,早恋,修成正果,三姨和三姨父是让人艳羡的神仙眷侣、青梅竹马。
当然,关于三姨年轻时到底有多美,我多半是从我妈妈那听来的。但是,只翻看三姨年轻时的照片,我就已经被惊艳到了,很多明星都没有她好看。
三姨父年轻时,还没现在这样发福,属于身材健硕型,是标准的帅哥。
宝剑的记忆&整个鸡蛋黄
而我对三姨父最初的记忆,应该是从一把宝剑开始。
三姨家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宝剑,那是三姨父的宝物。我很害怕那个宝剑,因为每当我哭闹的时候,三姨父都会瞪着眼睛对我说:“哭!你再哭!我拿宝剑杀了你!”一听说宝剑,我的哭声立刻停止,抽搐着用眼睛瞄着三姨父 ,生怕他起身拿起宝剑挥向我。
当然,三姨父从来没有拿起那个宝剑,它始终安稳地挂在墙上,成了震慑我的宝物。
三姨父当过老师,后来进警察局当了一名警察。穿上制服的三姨父更帅了,也更加威严。小时候,相比别人,我总是对三姨夫有种恐惧,也对他言听计从,生怕他吼我。
有一年过年,我们一家到三姨家吃饭,坐了一桌子人。
席间,三姨父拿起一个鸡蛋黄,说:“小贺儿,把鸡蛋黄吃了,有营养。”我从小不喜欢吃鸡蛋,更别说鸡蛋黄了,于是在那犹犹豫豫,还用眼睛瞟我妈,希望她救我。然而大人们都一脸满足地笑着看我,看来没人能救我了。这时,三姨父说:“整个儿浪吃了。”我吓得立正,把鸡蛋黄一口塞到了嘴里,都没办法嚼,噎得我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人们哈哈大笑。
我心想,笑什么,噎死我了,再也不吃鸡蛋黄了。妈妈说:“你还真一口给吃进去呀。”我疑惑,是呀,三姨父说让我一口吃下去的。
那时,三姨父的话堪比学校老师的命令,那都是圣旨。
上初中后,我住校了,但三姨父的余威尚存,只不过这一回,我搬出他来吓唬同学。
我的同桌是个很调皮的男生,经常上自习课时偷吃康乐果,还蒙在大衣里吃。有时写作文,他还总是偷看我。这让我很恼怒,经常跟他打架。有时吵起来,我就会搬出三姨父来吓唬他。我威胁他说:“你知道我三姨父是谁吗?是警察!你要是再惹我,我三姨父就会拿手铐来抓你!”巧的很,有一天我刚吓唬完同桌,教室门口就有人叫我,说有人来找我了。我见机行事,对同桌说:“哼,看见没,我三姨父来了!”吓得他哭了起来。
当然,那天来找我的不是我三姨父,是住一个地方的同学爸爸来看她,顺便给我捎了家里带来的水果。
拿三姨父吓唬人的事,我后来又干过好几回,心里暗爽,有个警察亲戚,真是如有神助。
现在,那个同桌当了一名警察。人生真的是很有意思。
博学三姨父&工程师三姨父
越长大,我对三姨父的惧怕就越减轻。
直到现在,我可以跟他大吵大闹、撕疯打闹,毫不顾忌,小时候威严的形象俨然被我扔到了九霄云外。三姨父喜欢喝酒,一喝起酒来就痛说革命家史,大多是关于我们这几个小孩儿的。他经常说,这帮小孩儿啊,一个个长大了,电话不打一个,短信不发一个,都是小狼啊!
后来,我们都被冠以小狼的外号。三姨父每次都叫我们小狼,我们倒也觉得十分亲切,于是这个名字就叫了开来。
有一年中秋节,我给三姨父发微信祝福,名称写的是“三姨夫”。这被三姨父笑了好多回:“小狼啊,你这不行啊,学白上了啊,你看看,你没写错字吗?”我看啊看,竟然没看出哪里错了。
三姨父知识很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他面前,我是绝对不敢关公面前耍大刀的。于是求教三姨父,才知道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三姨父很喜欢看历史,尤其是关于民国时期的历史。他家有一大堆书,都放在下屋的箱子里。有一次,我和小妹一起去家里拿书,翻出了《辞海》、《三国演义》、《水浒传》,还有好几本二月河的书。我如获至宝,回到家开始捧着书读,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这些书,三姨父闭眼都能说出一二三来。
在那个电脑还没普及的年代,一有疑问,我就赶紧拿小本记下来,等三姨父来了就请教。
有一次,三姨父拿了一本书,问我和小妹,这个人叫什么?我想啊想,竹子头加个立,念li?不认识这个人呀。三姨父无语地说:“戴笠。”
放假在家,没事的时候,三姨父就坐在炕上给我讲清朝历史、唐朝历史,历史人物在他口中变得一个个鲜活起来。
那时我也看了好多社科类的书,可以跟三姨父聊了,每次他都能给我很新的视野,让我的思路大为开阔。
在我心中,他是神一样的存在。
后来,三姨父半路出家,做起了铁路工程师。他的足迹遍布柬埔寨、兰州、长春,终年辗转于各地,忙着工程监理、工程实施,极少有时间回到家里。过年的时候,三姨父才能休一个长假,好好跟我们待上几天。
有一年春节,三姨父带我们去吉林滑雪,晚饭吃了顿特别贵的火锅,三姨父全程负责,我们只管玩和吃就好。三姨也是这样,跟三姨出去,断不会发生别人买单抢过她的时候。他们都一样,都是宁可苦自己,绝不能亏待别人的人。
参加工作后的春节,我想给三姨父买一个礼物。想来想去,挑了一个Zippo打火机。金属的质地,上面带有黑色印花,我觉得特别漂亮,于是兴致勃勃地买了下来,放假后送给了三姨父。三姨父高兴坏了,直说我的小狼挣钱了,知道孝敬我了。
三姨父一直舍不得用这个打火机,总是出去的时候才带在身上,逢人便说,这是我家小狼给我买的。
一瓶小酒&手捧花
有一年,三姨父来北京出差。下班后,我带他和小妹去家附近的一家烤鱼店吃饭。三姨父怕我花钱,点最小的鱼,菜也拦着我不让我点,直说他不喜欢吃烤鱼。其实我知道,三姨父是不想让我花钱,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心里那么想,嘴上却还很强硬地说自己不喜欢。
好在我非常了解三姨父的个性,所以不顾他的阻挠,坚持点了几个小凉菜。那天我能感觉到,三姨父是很开心的。
第二天,三姨父要赶早班飞机回家。我给三姨父带了一小瓶酒。我对酒没有研究,当时看到瓶子很好看就买了,几十块钱,也不是什么好酒。但是,这瓶酒在机场安检的时候被扣下了,没有带上飞机。
到家后,三姨父遗憾地说,小狼给我的酒我没拿回来。我说,没事啊,我下次再给你买。他不会因为你给他买的酒很便宜,就不在乎,他最看重的,是你的那份心意。
结婚那天,我需要凌晨3点到影楼化妆。三姨父让我住在了他家里,老舅、小妹和他陪我一起去。结果三姨父喝多了酒,两点多没醒来,我和老舅、小妹就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好让他多睡一会儿。我们先到旁边花店取了预定的手捧花,然后到影楼化妆。化完妆,我们开车回家里接他和三姨。
当天的心情很是复杂,百感交集,坐在车里,我也思绪万千,没有怎么说话。看三姨父表情也是一脸严肃,我也不敢跟他搭茬儿。车子开了一会儿后,三姨父往后面看了看我,说:“看看我的小狼儿,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真漂亮。”
花枝招展?花枝?花?
“哎呀!花?小姐,你的花呢?”小妹忽然惊叫起来。
老舅也一拍脑袋:“糟了!花落那了!”
关键时刻,三姨父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助你一臂之力,结婚这天就是一例。我们疯狂折返回去,到了影楼,小妹飞一般地跑进去,拿起花后又赶紧钻进了车里。
离计划的时间所剩不多,一路上我们狂飙,也一直在谈论三姨父这不经意间的救急之事。
三姨父是我的福星,真的没错。
三姨父是刀子嘴,豆腐心,眼里容不得半点儿沙子,心直口快。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很讲义气,也是个大好人。他经常告诉我,做人要有良心。不管走到哪里,你都不能忘了根。
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平时也极少给三姨父打电话,很多对他的感激都放在了心里。但我知道,不管我什么时候回家,发生了什么事,三姨父都会立马起身冲到最前面,做保护我的那个人,像慈父般给我如山一样的深沉的爱。
现在,三姨父人到中年,身体发福,但越来越有深沉的气质了。就像张嘉译,年龄越长,越有韵味。我经常跟别人说,我有个特别帅的三姨父和特别漂亮的三姨。
在我眼中,他是最帅的人,也是那个对我最好、最关心我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