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兄弟,在心中


初中同桌是个神出鬼没的家伙,晚自习总是偷溜去录像厅看四部连场的香港电影,第二天一进教室,不是聊天就是睡觉,学校就是他的茶馆。他总爱大谈特谈他看过的电影,对刘德华、周润发、梁家辉、周星驰,如数家珍,偶尔也提到叶玉卿和叶子楣。每天一放学,他就如同困兽出笼,骑着一辆嘎吱作响的蓝绿色28自行车,之字型飞驰在路上,风里都是他唱的粤语歌。

    他高谈阔论过的无数港片都在记忆中消散了,只有一个情节留下来:刘德华电影中怀孕的妻子被人开枪打死,刘德华扮演的警察抱着骨灰盒嚎哭:“她怀着宝宝有140多斤,现在她和宝宝只有4两。”让人听后,想笑又想哭。

那是港片的黄金时代。银幕上的豪杰警匪混战不休,枪林弹雨激昂少年的心,同桌常拿着一支笔冷不丁地瞄准我,一副抱歉又决绝的表情:“我,是一个警察。”

这可能是港剧最经典的台词,多年后,我又在《使徒行者1》中听到这句话。

欢喜哥(许绍雄饰)是警方的卧底,他的妻子被毒贩残忍杀害,还剜去了双眼。凶手怀疑欢喜哥就是被杀女子的丈夫,故意试探他,在他面前炫耀杀死他妻子的过程,如何一刀又一刀,像斩菜场的一条鱼……

面对不共戴天的凶手,欢喜哥除了嘴角肌肉微小的抽动,谈笑自若,没有在不适当的时机复仇。在离开的车上,队友说他镇定,他淡然回应:“我,是一个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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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徒行者》的主角是张家辉(饰蓝博文)和古天乐(饰邵志朗),两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互有救命之恩。在犯罪集团中,张家辉升迁很快,超过了他原来的大哥古天乐。古天乐心生嫉恨,趁警局一位叫Black Jack的卧底资料损毁,接头警察也被杀之际,冒充Black Jack,意图联合警方吞没毒品,一举超越张家辉,但故事不是这样一览无余地展开,而是有很多的铺垫和悬疑……

比如两人一起玩,敲鼓、买玩具、恶作剧。感情产生的土壤就是两个字“开心”。在一起有多开心,割袍断义就有多伤心。

电影过半,出人意料地,张家辉才是真正的Black Jack!一警一匪的猫鼠角色完全互换。张家辉在监视器里看见古天乐在澳门赌场,用筹码对警方新的接头人敲出摩斯密码:“I'm Black Jack.”不管谁先骗谁,发现被骗的那一瞬间,还是震惊而苍凉吧。

然而,如同爱过的情侣,一方行差踏错了,另一方也总是要为他找理由:“……他人不坏的。”大概所有感情,升华到后来,都是一体。一只手不好用了,也只会遍访名医,绝不会轻易截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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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辉还是一次次救古天乐,一如古天乐当年救张家辉。就算两人之间已经生了嫌隙,古天乐也还是飞身为他挡子弹。但累积的猜忌和失望,像熔岩总要喷发,张家辉逼古天乐选自杀还是杀掉他们一起照看的小孩,那么痴迷权位的古天乐,犹豫6秒后,扣动板机饮弹自尽……

是空弹,自杀像是一个告别过去的仪式,一个确认彼此都是好人的仪式,兄弟合好,仍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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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联手除怪,那魔怪吸的不是毒品,我猜是兴奋剂,两个猛男都不是他的对手。当满身鲜血的张家辉从碎玻璃里奋力爬出来,与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古天乐相视一笑时,所有观众都感动了,真兄弟,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丢下你……

一定要提女卧底佘诗曼和扮演警察的吴镇宇。吴镇宇略微神经质的演技好到天际,女卧底不爱他也难。佘诗曼每次在执行任务时,都要“给附加费,不给就分手。”片尾,吴牺牲了,临终前说:“这次真的要分手了!”佘大哭:“不分啊!不分啊!就是不分啊!”可是,这一次是真分了,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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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尾是黑白影像的张家辉,站在夜幕降临的玻璃窗前,抛着弹力球,球一次次弹出去,又一次次弹回来,弹回到命运的手里,他说:“我只想做回博仔。”

博仔,小时候萌态可掬的博仔,中学时参加英文演讲的博仔,考入港大的博仔,爸爸妈妈的博仔。

一部不输美剧的港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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