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诩是个优秀的孩子,虽然优秀是很难定义的虚幻表述,但不论从什么方面看我都认为自己符合优秀的标准。
小学的时候,在同龄人还用铅笔涂鸦一样的写着田字格的时候,我已经写得一手好的钢笔字,每次开家长会老师都把我的作品贴在墙上供家长们参考。加上我瘦小乖张、整洁礼貌的形象,整个学年的家长们都把我定义为他们家孩子学习的榜样。
初中的时候,开始以考试成绩的高低来评定一个学生的好坏,恰好我总是名列前茅的少数人。事实上整个初中我只拿过一次全班第一,剩下所有时候基本上都是屈居第二,不过总拿第一的是学校数学老师家的孩子。我可能经常不自觉地在心里暗示自己,他总能拿第一是因为他接受的教育条件比我好,他妈妈在家里就能给他补课,也能出得起学费报那些一节课就上千的一对一补习班,我跟他只有几分的差距,但我无疑非常优秀。相比他的条件而言,我在同学家长们的心里也更符合“别人家的孩子”的形象。
高中的时候,我成绩还是领先,我知道自己不擅长物理,不过记忆力还不错,历史、政治这样需要大量死记硬背的学科反而对我而言更轻松,所以在文理分科时坚决地选择了文科。快升到高三的时候我突然病了,那时候课业已经很紧张了,我又错过了好几次重要的模拟考,虽然我感觉凭自己的底子也还能补回来,不过我还是听了医生和家长的话,在家休学了一年。大家都说我是学习太用功了累坏了,其实根本不是,就只是恰好在那个时间点病了一场而已。
到大学,身边好多人都告诉我大学只要不挂科就行,别累坏了自己,可是我还是每年都多多少少拿了奖学金。大三是评定奖学金的最后一年,我还破天荒地拿了国奖,那8000块钱奖学金可能是我这辈子不劳而获最多的一次。
看到这儿也许很多人会觉得我在自吹自擂,但事实上我并不是想要表达我有多优秀,相反我想说的是我们很多人都处于一种“看起来优秀”的虚假状态。
从小我就被赋予了一种“努力、踏实”的形象,我被公认为“优秀的孩子”,可是我自己知道,我既不够努力,也不够踏实,这一切其实只是“看起来优秀”的假象。
我利用记忆力好和些许小聪明,取得了成绩上的高分数,可真正到特别需要动脑和考验理解力的时候(比如物理),我就会败下阵来,只是我利用分科合理的回避了。我一直被视为“优秀”,但自始至终都在自己周围的小范围里保持“优秀”的记录,我在我自己的班级、自己的学年和自己的学校里,同大多数资质和我相差无几的人比较,可我从来不将自己放到更大的范围。我知道如果放到更大的舞台,我就会被真正的强者碾压,所以我不和那些天资聪颖的尖子生比智力,也不和山区里那些贫困的孩子比努力,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小池塘里,沉醉在周围人的称赞中。
从小学升初中,甚至是考大学,几乎都是通过考试来分配教育资源,虽然制度仍不完善,但无疑是现下最公平、合理的方式。直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大家纷纷为未来做着准备,有些人准备考研,有些人准备工作,也有一部分人准备出国。
我原本拿到了保研名额,但一直想要出国留学,一切事宜准备妥当后,最终还是在高额的学费面前低了头。如果拿不到全额奖学金,就算凑出了学费,家里也会生活的很辛苦。几经周折,我找到了还不错的工作,只是尤其在工作不顺时会常想,为什么那些明明资质不如我的同学,只要家里出得起钱就能轻松去国外混个学位回来,然后以海归的身份一路平步青云?
前些日子跟我妈微信聊天,她突然又说起来,如果家里当时条件好点,就可以送我出去读书。我只好安慰她现在很多人国外毕业回来都找不到工作,还不如先工作几年。
很长时间以来,我也曾无数次地怨天尤人,抱怨普通的家庭条件限制了我的发展,抱怨自己的才华未能充分发挥。但是当我真正踏入社会,身处国内最繁华的经济中心,不得不面临更宽广的世界;当我背上背包造访异国他乡,遇见肤色不同、语言不通的人,我终于明白自己离理想中的“优秀”二字还差的太远,而“看起来优秀”正是许久以来像黑色的深渊一般吞噬我的罪魁祸首。
因为“看起来优秀”,我曾经很自负。大多数同学都没有我成绩好,我是老师家长眼中的“好学生”、“乖孩子”和“长大以后一定有出息的人”,我也坚信自己一定能一直出色下去。为了维持这种优秀”,我一直狭隘地呆在自己的安全范围里,拒绝以更宽阔的视野去衡量自己,当不得不遇到更优秀的人时,所有的自尊、自信和骄傲都毫无防备地被打碎在地。
因为“看起来优秀”,我曾经很痛苦。我长时间的以为自己足够优秀,是外在条件的限制和从不降落在我头上的机会而使我无法实现内心的理想。如果我一点儿都不优秀便也罢了,可就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让我无比苦恼。后来我想明白了,经济条件、家庭背景固然是影响一个人发展的重要因素,但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可以用绝对的优秀来使自己脱颖而出,如果没能得到所谓的机会,或许只是自己还不够优秀。现在我不会再抱怨没有经济实力出国读书,大多国际知名院校每年都会为全球优秀的学生提供高额的奖学金,只是自己没达到那种优秀的标准。
因为“看起来优秀”,我曾经很自卑。虽然看似矛盾,但事实上自卑和自负绝对是相辅相成的。当真正更优秀的人击碎我“看起来优秀”的面具,我曾经的自负也一落千丈,化为了自卑。尤其在很多家庭条件比我好,长相比我好,学历比我高,又比我努力的人面前,自诩“优秀”的我无地自容。我卑微的像一条小蚯蚓,只想在不起眼的泥土里慢慢地爬,被人发现就找个缝钻进去。
还好,现在我还在逐渐走出“看起来优秀”的怪圈,正确的认识自己。一方面要发现和肯定自己的长处,避免勿须有的妄自菲薄;另一方面也要了解自己的真实水平,别被看起来还不错的假象蒙蔽了双眼,错失了努力让自己真正变优秀的时间和机会。
我很想写一写如何一步步认清“看起来优秀”的假象,再一步步走出来,但似乎也只能罗列出一些人人都知道的,看似鸡汤的大道理。后来我想,每个人打从心底想明白一件事,需要一个过程,这过程可能很短,是瞬间的恍然大悟,也可能很长,要用几年甚至几十年在生活中不断历练才能想明白。外人再如何解释,真正能帮助你走出死循环的只有你自己,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我们听说过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的原因吧。
我写出我自己的一些经历和内心的变化,如果在我身上你也看到了你的影子,那么希望你明白,别让“看起来优秀”吞噬了你。可我无法提供什么具体的途径,剩下的事就只能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