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为什么我们要研究隈研吾？
What？
隈研吾有什么本领？
How？
隈研吾如何使用他的材料语言？
How Good？
隈研吾的作品带给我们什么借鉴？
2018年9月4日-11月30日，隈研吾在上海虹桥新力中心举办个人建筑展。9月3日他举办了一个展前小型演讲会，特邀了一些上海建筑界人士进行交流。老师非常有幸收到隈研吾团队的邀请，参与他的演讲会和内部采访。他是一个非常和蔼温和的人，演讲也很平实。他善于思考，工作也非常勤奋。他出版了许多建筑书籍，用浅显的语言讲解了深奥的建筑学理论问题和未来的发展趋势。
图片来源网络
当我们针对一个事物连续问一系列为什么（Why？）的时候，我们就会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事物的本质。本文就以一系列追问的方式来剖析隈研吾。（本文相关图片都由俞昌斌拍摄）
问
为什么我们要向当代的日本建筑师学习？
当代日本涌现出12位普利兹克建筑奖得主，他们坚持日本的传统文化，不一味地复制西方的现代主义建筑风格，走自己的路，在坚持现代性的前提下追求在地性。日本建筑师非常勤奋和努力，具有近乎偏执的完美主义与追求极致的工匠精神。
问
在如此众多的日本建筑师中，我们为什么要研究隈研吾（Why）？隈研吾有什么本领（What）？
隈研吾作为商业建筑师，兼顾建筑理论的研究，他出版了很多书籍，如《10宅论》、《负建筑》等书。特别是《负建筑》一书，他提出“在不刻意追求象征意义，不刻意追求视觉需要，也不刻意追求满足占有私欲的前提下，可能出现什么样的建筑模式？如何才能放弃建造所谓“牢固”建筑物的动机？如何才能摆脱这一欲望的诱惑？在这种心情下，我写下《负建筑》一书。除了高高耸立的、洋洋自得的建筑模式之外，难道就不能有那种俯伏于地面之上、在承受各种外力的同时又不失明快的建筑模式吗？"
▲隈研吾出版书籍（图片来源书籍扫描）
除了出版很多书籍，他建成的建筑作品也很多，特别突出的是他对材料的执着研究。他不像安藤忠雄在所有项目中几乎都使用清水混凝土，也不像扎哈·哈迪德那样使用极其现代的材料来塑造各种飘逸的三维曲线造型。他在建筑设计中用了许多材料，营造出一种安静的现代禅意的氛围。如他使用商业标准化的材料、非标准化的材料以及跨界的材料等等，特别是通过选用设计项目当地的有特色的材料（如竹、瓦、木材等）做出很多具有隈研吾标签的建筑设计作品。
问
隈研吾如何使用他的材料语言？
本次展览就是以各种材料的运用为线索回顾了他过去30年的作品。这些作品被归纳为10个物理材料类别：竹、木、纸、石头、金属、砖瓦、玻璃、树脂、膜/纤维、土。五种构造作法：堆砌（stacking）、粒子化（particlizing）、包裹（wrapping）、编织（weaving）、支持（reciprocating）。三种几何构成方式：格栅、多角形和圆弧/螺旋。透过这些材料、构造及几何构成方式，隈研吾试图修复在当下的建筑语境里面，人与材料的关联。
十种物理材料
1、竹子
▲长城脚下的“竹屋”（Great Bamboo Wall）模型
▲蜿蜒的竹子装置
2、木头
▲梼原町木桥博物馆（Yusuhara Wooden Bridge Museum）模型
▲台湾山中寺院“TAO”模型
3、纸
▲纸之蛇（Paper Snake）
4、石头
5、金属
▲北京前门（Hutong Renovation）模型
6、砖瓦
▲中国美术学院民艺博物馆(The Crafts Museum)部分
7、玻璃
▲陶瓷之云（Casalgrande Ceramic Cloud）模型
8、树脂
9、纤维
▲抗震办公楼（Komatsu Seiten’s head office.）模型
▲IRORI& Paper Cocoon部分
▲彩色回收电缆
10、土
▲昆虫屋Mushizuka模型
人们经常说，隈研吾的作品让我们产生眩晕和密集恐惧症。我认为，密集恐惧症只是一种表面形式，更重要的是他把材料语言通过量变引发质变。这里面有一个占领人心智的心流（mindflow）体验路线图：发现无序的材料→进行有序组织→量变引发质变→审美创新→占领心智→创立独树一帜的品牌。我相信，这就是隈研吾在当前全球建筑界获得极大成功的材料语言密码。
问
为什么隈研吾可以使用如此丰富的材料语言？
因为请他的业主希望能有所创新，是有追求的业主。这也是他的幸运所在。而为什么中国的业主和设计师大多都使用那些常见的材料呢？我想，问题在于成本控制，高周转复制，根本没有时间进行思考。在中国如此快速的节奏之下，快速复制出图，哪有时间像隈研吾这样做出1:1的模型进行细部推敲和研究？所以，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他的建筑项目的建成细部如此精致和细腻，就连他的模型都极其精美。还有，他在中国的一系列项目包括竹屋（北京长城脚下的公社）、杭州国美的民艺博物馆以及本次活动的上海虹桥国际展汇（ProtMix，又称新力中心）在建筑、室内及景观的设计和施工的完成度都非常高。
问
隈研吾是否只是在做建筑表皮的设计呢？
我相信这是对他的误读。隈研吾不仅仅是对建筑表皮进行材料创新，更多的是他的整个建筑设计语言体系跟随着材料进行变革和创新。他在他的著作中提出：当前全球建筑界正在经历着历史性的转折点，钢筋水泥混凝土建筑以一种全球化的现代主义风格席卷世界各地，带来了同质化的城市。他希望通过自然朴实、具有在地性的、靠近人的材料，体现出独特而有个性的建筑品质。
而且，隈研吾提出在现代建筑中使用传统材料是必须反复实验才能成功的，这更多是一种对历史文化尊重的建筑哲学的使命感。如他在竹屋（北京长城脚下的公社）的建筑设计中，运用竹子做建筑立面，用与故宫相同的金砖作为室内地面铺装，并设计了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竹庭茶室，体现了他希望营造出具有东方传统园林意境的设计意图。而本次展览的所在地上海虹桥新力中心就是现代工业元素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综合使用，如在室内天花板、立面外百叶和屋顶的瓦片运用，都经过了防腐防火的处理，既满足当代建筑的使用功能，又体现出中国的传统文化境界。
▲上海虹桥新力中心(ProtMix)
问
How Good？隈研吾有哪些值得我们借鉴？
隈研吾在1991年日本泡沫经济时期设计了M2建筑，建筑中部树立起一个巨大的爱奥尼亚式柱子。这个项目在日本建筑界评价各异，导致他在东京的工作量锐减。在此后十多年内，他将设计的重点移到了东京以外的小城市以及海外建筑市场，他树立了新的设计手法，通过“负建筑”、“融入自然的造型”、“挖掘材料新做法”等研究，得到了日本建筑界的认可。本文摘录一段妹岛和世对隈研吾的评价：“隈研吾1995年的作品“水/玻璃——以透明的素材剪下玻璃”获得日本建筑界非常好的评价，但是他的“想法”似乎有点过强，应该是隈研吾这样非常高明的人才能设计出来。他后来的作品一边将想法和概念相结合，另一边结合构造、细部、材料，并以自由的关系表现出来，这些让我感觉很有趣。何处是一开始的想法，何处是技术的，或者在什么样的工序结尾时所完成的结构，全都分辨不出来。即使有很多表现方法，都让人感慨这才是隈研吾的建筑设计。”从上文我们可以借鉴的是：像隈研吾一样，遇到挫折不要紧，关键是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坚持创新。
▲M2建筑（图片来源书籍扫描）
其次，材料创新是建筑行业进步的一大动力。研究材料，善用材料，是建筑、室内及景观设计与施工行业创新的重要途径。通过隈研吾的材料语言组织形式，我们看到如下趋势：可以把高科技的材料做出很高技派的形式，如他对新型碳纤维材料的运用；也可以把很乡土的材料做出很低技的形式，如他对中国瓦片的运用，作出杭州国美的民艺博物馆；还可以把很乡土的材料做出很高技派的形式，如他在上海新力中心对瓦片的运用所形成的效果。我个人认为，隈研吾与王澍对传统材料如砖瓦上的处理手法和气质有类似之处，有英雄惺惺相惜、彼此欣赏的情感，但是隈研吾更加现代化、多元化、商业化，对创新更加具有开放性。
另外，本次材料建筑展使用真实的1：1尺度的建筑材料来搭建其过去30年的多个建成建筑作品的细部，表达构造形式，是一次很有设计感的复盘总结，也说明了日本建筑师的严谨和执着精神，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日本太宰府星巴克（Starbucks Coffee）模型
▲莲花屋（Lotus House）
在本文的结尾，我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问题：在当前的大数据时代，中国是否可以产生超越李白、杜甫或白居易这样的诗人？也就是说，在不同的时空之中，凭借高科技手段，后时代的人是否能超越前时代的人呢？这个问题可能涉及到人工智能的发展，但是从建筑史的角度来看，如隈研吾、安藤忠雄、贝聿铭等建筑师都是特定时代、特定空间的产物，具有唯一性和独特性，不是标准化产品，无可替代，他们就是他们自己，就像你不会看到两颗相同的流星划过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