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王春燕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一夜,一点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王春燕坐在窗前,一针一针地绣着一朵粉色的牡丹花。她的手艺很好,绣的花儿草的,就跟真的似的,一个个呼之欲出。今天不知怎么的,老是扎到手指,一个不留神,殷红的血便在牡丹花花瓣上扩散开来。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将手指放到嘴里吮吸着。一抬头,便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濠镜。
“你来了,”王春燕轻轻地说了一句:“他们的伤势怎样了?”
“不太乐观。”王濠镜低头便看到了那朵被染红的花儿,“伤口感染的严重,中草药怕是控制不住。”他顿了顿接着说:“此处不宜久留。”
“我知道了。”王春燕起了身,关上了窗,雨声立刻变小了许多。“我去看看他们。”
密室不大,勉强容得下三张床。王春燕和王濠镜掌着烛灯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一路上时不时的飘来血腥和草药的混合气味。一位伤员看到她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却立刻被濠镜扶着躺下。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便看到王春燕示意他不要出声。“同志们不要担心,在这里安心养伤要紧。”“过几天部队上就会派人来接应各位,到时候会有更好的医生和药品。”她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更好的措辞:“关于我大哥的事,请大家不要再自责了,打仗总会有人流血牺牲”,“他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空气仿佛都安静了,大家又纷纷陷入了悲伤的回忆。十几秒之后,濠镜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么同志们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的话就叫我。”
走出密室的时候王春燕的眼眶又红了,三天前她知道王耀的事情的时候几乎要哭晕过去,濠镜安慰了她许久她才平静下来,至今她都没敢把大哥的死讯告诉嘉龙和湾湾。濠镜紧跟着她出来,顺手把门口书架上的花瓶放回原位,看着密室的门缓缓的关上。“大姐不要再难过了,”濠镜递过去一块手帕,“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机。”王春燕抹了抹眼泪说:“落到日本人手里,也是个死。” 她扭过头来,脸上已经全没了泪痕。“湾湾一会儿就要放学回来了,我可不能这样子去见她。”说完她便走进厨房开始张罗晚饭,叮叮咚咚的切菜声掩盖了她的抽泣声。滚烫的泪水滑落到砧板上,一滴,一滴,又一滴。
吃晚饭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在王湾的质疑声中她谎称是辣椒子不小心蹦到了眼睛里。嘉龙全程一声不吭,吃完就放下碗筷去了房间。倒是湾湾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她在学校里的各种琐事,“明天就开始休假了,四哥答应我过几天带我去照相馆里照相哦!还可以穿洋装呢!很漂亮的!”湾湾讲的眉飞色舞,“可惜大哥不能亲眼看到我穿洋装的样子了,哎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等打完仗他就回来了,”王春燕盛了几碗粥放进食盒里,“吃完了把这些粥给那些受伤的叔叔们送过去。”“好嘞!”
雨下了三天三夜总算是停了,接下来便是太阳高照的大晴天,湾湾一早就拖着嘉龙出了门,濠镜说止血药不够要上后山去采,也早早地出去了。王春燕给那些伤员们换过药之后又坐到了窗前去绣那朵没绣完的牡丹花,心中隐隐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不出半个时辰,邻居慌慌张张地来敲她的家门,说是日本鬼子打进镇里来了,让她赶紧去山上躲一躲,“那帮可恶的小鬼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邻居恨的咬牙切齿,“赶快逃命要紧!”
王春燕谢过了邻居,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当本田葵踹开她家门的时候她正在清扫前院,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眸,她震惊了几秒钟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周围的日本兵蜂拥而入冲到各个房间里翻箱倒柜,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开口问道:“皇军来我这有何贵干?我这既没有值钱的宝贝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本田葵没有说话,只顾轻轻掸着身上的灰尘。他身边的汉奸赶紧上前一步,“皇军问你有没有见过几个受重伤的的八路?”“没见过。”“那几个八路是帝国的敌人,私藏他们可是重罪!”汉奸话音刚落,便有一个日本兵跑来跟本田葵耳语了几句,本田葵这才扭过头来,淡淡地说道,“其他人都去哪了?”“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去了。”“那就烦请王小姐去小生府上喝杯茶吧,”本田葵低过头来附在她耳边说:“还有个人你一定很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