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花开
春花落尽绿叶成荫,炎炎烈日之下,紫薇花闪亮出场。行道上,公园里,河畔山麓,到处可见鲜艳夺目的紫薇花,为绿色世界点缀了几抹艳丽,增添了几分妩媚。
我住的小区就有这种紫色的花树,上班下班总要踱到跟前细细观赏。紫薇花一朵挨着一朵,一簇簇,一团团,玫红带紫,开得热烈而奔放,煞是可爱。
紫薇最动人之处在于花团锦簇,灿若云霞。她的花是不能用朵来称呼的,一片片薄纱般的小花密匝匝地聚在一起,形成一团团花束,花束中藏着数不清的小花苞。几十朵汇成一簇,几百簇汇成一树,几百树汇成一林。在夏日的万绿丛中,花潮涌动,艳丽而耀眼。
紫薇花花期很长,历时三四个月,《广群花谱》记载:紫薇,一名百日紅,四、五月始花,开謝接续可至八、九月,故名。
杨万里有诗赞曰:“似痴如醉弱还佳,露压风欺分外斜。谁道花无红百日,紫薇长放半年花。”前两句以拟人手法写树姿婆娑,赞其弱中带刚,意志坚强;后两句道出紫薇花颠覆了“花无百日红”的囿见,叹其花期长久灿烂。
试想,世上还有哪种花像紫薇这样拥有着经久不衰的美艳呢?除了凌霜傲雪的梅花,又有哪种花能像她这样经受得住日晒热蒸的严峻考验呢?我的一位诗友赞之为:热浪中的弄潮儿,百花中的革命战士。信然!
古时的士大夫们多对紫薇花情有独钟,常借花抒怀言志,歌咏赞美之风盛行一时。白居易,曾对京都衙门前那一大片紫薇花诗兴大发:“丝纶阁下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在宫中上班的白居易,成天面对着成堆的公文,案牍劳神,听到钟鼓之声,不免心旌摇动,悠悠时光,枯燥乏味,寂寞涌上心头。黄昏中独坐几案,唯庭院中那盛开的紫薇花与之相伴。纵才高八斗,名满天下,自许紫薇郎,也难以排遣内心的孤独寂寞。
两年后他外放苏州刺史,又写了一首《紫薇花》:“紫薇花对紫薇翁,名目虽同貌不同。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巧借紫薇花抒怀,虽然身处逆境之中,紫薇郎成了紫薇翁,但绝不趋炎附势,不屑于浮名。白居易的拟人化写法对后世影响很大。
风流儒雅的大才子杜牧以紫薇花喻其清高脱俗:“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赢得了“杜紫薇”的雅号。
王十朋十分推崇紫薇花:“盛夏绿遮眼,此花紅滿堂,自惭終日对,不是紫薇郎。”赋予满堂红的吉祥美称,对紫薇花自惭不是紫薇郎,也颇有情趣。
除了美丽的花朵,紫薇另一个显著特点是具有光滑的树干。年轻的紫薇树干,年年生表皮,又年年自行脱落,使树干显得新鲜而光滑;成年的紫薇树,树身的表皮都已脱去,看上去光溜溜的。据说如果用手轻轻抚摸,就会枝摇叶动,浑身颤抖,因此被叫做“怕痒痒树”。
我好奇地一遍一遍抚摸树干,没反应,用手指头抠抠,也没反应,难道培植树丧失了野生树的功能了吗?我不依不饶地反复骚扰,终于找到了命门,就在树枝分叉的地方,活像人的腋下。你只要轻轻地挠一下,她就会娇羞曼舞起来,令人莞尔解颐。
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借紫薇怕痒大发厥词:“人谓禽兽有知,草木无知。予曰:不然。禽兽草木尽是有知之物,但禽兽之知,稍异于人,草木之知,又稍异于禽兽,渐蠢则渐愚耳。何以知之?知之于紫薇树之怕痒。知痒则知痛,知痛痒则知荣辱利害,是去禽兽不远,犹禽兽之去人不远也。
人能以待紫薇者待一切草木,待一切草木者待禽兽与人,则斩伐不敢妄施,而有疾痛相关之义矣。”
俗话说人怕伤心树怕剥皮,庶几为此作证乎?推己及人,推人及物,心存博爱,手下留情,我们的世界会变得更加和谐更加美好。
年轻时读过泰戈尔的诗:“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那时读书不求甚解,只要优美的句子就是好的。现在想想,泰戈尔所赞美的绚烂的夏花是否即是紫薇花呢?恐怕也无从求解了。
其实也不必泥实,夏花是旺盛生命的象征,生如夏花,就要像夏天的花那样开得绚丽多彩,开得轰轰烈烈,绽放生命的灿烂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