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

有很长时间我都只呆在家里,成了一名宅族。有时甚至到了连买菜做饭也懒得出门的地步,只叫一个相熟的邻居代买,任凭他说多少钱就结算给他。

对于时日,每日里只有恍惚,昏晨的分别也还是有感觉的,也不觉无聊,只是有些呆滞的厌烦。

每到黄昏,一个人溜到一处公园,去看园景。

那是秋天,野草都半青不黄的,在夕照里,哀怨着浑蒙。老树上缀满了欲落未落的枯叶,树干起了皱纹的皮肤,有些枝杈孤零零地刺出来,像一个落败的剑客,在做最后的抵抗。

不消说,草地的路径已是一层厚厚的荒野枯草,昨夜的细雨淋了一道又一道,提脚走上去竟也没了干枯的脚步声,而只是漾着湿润的那一种沉闷之声。

秋景里养眼的自然是周围树木的叶色。园子倒也不大,但树木极多,种类也属糜繁。

高矮胖瘦,形貌各异,就像一群人,向你张望着的脸。而叶色的构成就成了树木们的表情了。

有高兴的,满脸是绯红,喜滋滋地耀在夕阳里最是醒目,还有满脸黄的,着一丝青,还算是健康,只是有些老态龙钟,似乎要朝你咳上一嗓子,且又能忍住。

浅绿的深绿的各种绿,在这深秋世界也是颇难得的一份情态,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却喜爱它们的态度,是它们给了我一份人间的绿荫浓浓。

我能想象它们披着月光在迷蒙的园子里那种清幽的样子。在月光下,该是一种仙境一般的境地吧。

也许凭空在草地上就腾起了一层轻雾,一直连到远方的道路上,流入北江,江面上的点点渔火,返照而来,和天上的月光汇聚在一起。

大树就成了宫殿,小树就貌似亭阁,那些树下的影子就成了熙熙攘攘的游客,演绎着夜间的忙碌人间,只是没有喧嚣,没有一些杂声,就跟梦里真切看来的一样了。

我不知道孤独造就了我超越凡俗的想象,还是那种独异的想象把我驱向了孤独,总之我离开人间越远,我就越觉得自由舒心,也许我心底有着些许文化人的孤思,很想有些时候把生活错落开去,找个缓慢的缝隙钻了进去。

即便是个不起眼的凡常的园子,也做了我身心逃逸的去处,不想那日日的繁琐,夜夜的电光只一味折磨着,照着我那日益苍老的面容。

这么想着,天上又下起了绒毛似的细雨,晃荡的街灯光明从路上散了过来,园门没有关,可以看见上面锈迹的文字,只是,越加朦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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