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月儿圆,今年全家一致决定回老家欢度中秋佳节,来到这个让我魂牵梦萦的老地方,我发觉这里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时光让它荒凉老旧了许多。
庭院掩映在绿荫里,青砖垒砌的老屋像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居中蹲坐在微微发黄的茅草中,屋脊上的姑姑草迎风轻摆着,挤满外墙的藤生植物仿佛攀爬缠绕到死也不肯歇下脚步。
这里的小天地在回归“自然”的过程中荒芜着。这荒凉的景象把我的心搅的很痛,更叫我心痛的是老屋门前的那个只剩下骨架的老藤椅,上面还留存着祖父母抚摸过的痕迹。全家在拾掇庭院的过程中,过去的影像以黑白片的方式在我的脑海中缓缓播映。
“马苏李,今天是八月十五,你家炖肉了吧!俺爷正搁院子里切肉呢,整整切了一小盆!对了,俺家的锅炝子半天都没闲着了,刚刚蒸好月饼,这会又把一个大猪头煮上了,你说这小火煮炖的东西能不香吗?馋的我都流了好几次口水了!可饭菜要在晚上赏月的时候才能端上桌,我总不能在家里看着那个猪头吧,馋也馋死了,这不,俺就过来找你玩了,先给肚子腾点地方,嘿嘿嘿……”
这是我童年时代一个叫“牤牛”的小伙伴在我面前诉说的“馋”经。我们通过聊天狠狠地解了一会“馋”之后,就一块去村后的山间小道上玩耍:摘姑姑草,捉蟋蟀,逗弄在秋风中瑟缩委顿的蚂蚱。可我们玩耍归玩耍,心里始终惦念着锅里的美味被母亲端上餐桌时的情景。当傍晚村庄上空有炊烟袅袅升起时,我们这两个被家牵引着的“风筝”就开始落地了。这“馋”淡化了我们对中秋月亮的期盼,可中秋的月亮却以吃的方式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恋家的种子。
吃饱喝足后,我这个小人儿就躺在庭院中的那个大藤椅上看月亮,祖母拿来小板凳坐在我身边,开始讲月宫里的故事。其中有嫦娥奔月时的决绝,有吴刚酿制桂花酒的浪漫,还有那只小白兔奉嫦娥之命,迎接远道而来的仙人时的场景。
我一边听故事,一边看着从树头上升起、越爬越高的月影,微风轻抚着面庞,感觉自己的魂魄已经随着那月影飘到夜空中去了,而且那远空中的小星星在祖母的故事中也近了许多,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似的。
因为受到这些故事的感染,在我心里,那时的中秋月也不仅仅是大而圆那么简单,它解读着苍宇的神秘,被一种虚无缥缈的的仙气笼罩着。而且那时的中秋月也没有沾染和宇宙有关的任何科学信息,它只是在我的脑海中上演着一个个动人而浪漫的传说。而没有任何杂质的一颗童心,眼里的夜空可以延伸的很远很远。
夜深了,当睡意袭来的时候,奶奶就在我耳边重复着一首活泼的歌谣:乖宝宝,快睡觉,月朗宁在半山腰,你睡了,它走了,它去天河伴牛郎。听着歌谣入眠,梦中的那个大月亮没有去天河,却变成我嘴边香甜可口的月饼了!
今年的中秋夜,我在院子里逗留了很久,头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微风吹过,耳旁仿佛又听到祖母的那首歌谣了:乖宝宝,快睡觉,月朗宁在半山腰……
可是我知道,祖母的的身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试着又躺在了那个脱了皮的老藤椅上,仰面看着夜空,看到的不是月亮,而是定格在天上的那个遥远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