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在南方,一定来不及送你最后一程。若不是深秋的风席卷着你划过我眼眸,一定不会想起你去林中寻你。
匆匆走入树林,想追寻着你的身影,总也寻不得你的踪迹,只能看到秋风拽着树枝翩翩起舞,你听,风窸窸窣窣告诉我:你早已远去。而我知道,你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在。
风,一如往常,卷起的尘土给本就阴沉的天空蒙上一层面纱。
苍穹下的人们,已然忘却昨日还是碧天万里,阳光正好,云淡风轻。
秋天仿佛是嗖的一下过去了,咔的一下让我们没有反应的时间。
这便是你——北方的温带落叶阔叶,绿了,红了,黄了,枯了。
他们想用高大的院墙锁住你,可惜秋色留不住,你借着围墙攀援,巧妙的探出枝头,给颓圮的白墙披上的火红的外衣,增添了几分活力与生气,空白的墙面展开了秋天的画卷。我知道,他们失败了,凭谁都不能把你留下。
是不是我来的太晚太晚,最后见你的时候,你静静的躺在泥土上,把大地染成金黄,枝头残存的叶子,诉说着风的无情。
而风却和我说,病树前头万木春,若不历经这番磨难,你就不能真正的蜕变。
你是否知道自己无意间引起了那些来自南方的人们青睐。初识于你,便被你吸引,他们在你身下欢歌,与你合照,向你讨要签名,而你静静的立在枝头,不为所动,只是按照自己的时间规律更换衣服。
而你的嬉戏却让那些为你清扫的人们而抓狂,他们追赶着你,以横扫千军之势围追堵截,也不能将你全部拾起,无奈的望叶兴叹。杂乱无章或许充满意境,可渐欲迷人眼的情景总会被中规中矩所打败。
顶着风前行,我来不及多看你一眼,匆匆的走过你身旁,一丛丛一片片。
也许已经找不到当初将你种下的人,但从留下的堆积起来的枯枝与特有的层林尽染来看,时间的久远已无法追寻,多少年前你已在此生长,看万物更迭,看人来人往,多少年后你仍回到这里,在此安歇。
走进林中深处,在一大片树木俨然有序的生长着,规规矩矩的排列在两旁,离开喧嚣的街道,独自安守寂静,任凭多少雨打风吹去,你自岿然不动,要么笔挺站立,要么被风雨折断,或是在风中摇曳。你是物理学家,将牛顿力学运用得极好,并自己的柔韧性发挥到极致,你是一个勇敢的斗士,在和风的斡旋中没有败下阵来,直到战斗至最后一刻。你是一位印象派艺术家,你完成了使命,点缀了天空,给枯燥的秋色带来了些许生气。
我知道你的作用不止于此,南口的风裹挟来的沙尘被你全部揽下,他们席卷而来,不寒而栗,而你却包容着,悉数尽收,阻止了他们肆无忌惮的扩张,广阔的胸襟,不得不让我叹服。
柿子树上的果实,已然不多了,原本茂密的树叶也所剩无几,被枫叶笼盖的红色白墙在风的席卷下打回原形。只有那些较年长的参天大树还能接纳你藏身一处。
你落在了树丛中,飘去了墙背后,藏在了石头缝里。没有方向。
我的贸然闯入,无意搅乱了原本寂静的树林,跟随着一只狗崽,竟访到了一只正趴在地上晒太阳的红棕色丝毛狗,它见我时并不像小狗一样惊慌,或许是年岁长了些,也不怎么害怕人,小狗在它身旁嗅了嗅,呜咽着叫了几声,像是给同伴带来警报。面对风的侵袭与落叶的划过,丝毛狗显得十分镇定,习以为常的看着我,挣扎着起身并没有对我吼叫,只是刻意的露出了侧身,这时我才发现它的左前腿已经断了一截,似乎是为了激起我心中的怜悯,让我不要伤害他们。
小黑狗似乎是去找爸爸了,跟在一只一瘸一拐的大黑狗身后,大黑狗处事不惊的态度更让我钦佩,只是带着小狗跟我兜圈子,面对陌生来客它也没有过多的排斥,只是我却不敢走近,生怕他们扑上来咬我。而他们也不敢走近,生怕我扑过去咬它,就这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互相猜疑周旋。三只狗或许是有血缘关系,或许没有,那已经不重要。它们或是集聚于此相依为命苟且世间的流浪者,残存的身躯也不能阻止向往生活的希望。我再没有多待,打乱他们的宁静已让我心生愧疚。
成熟的银杏饱满的展开,均匀对称的枫叶展示着属于他的美感。我试图留住关于你的点滴,拾起几片落叶,夹在最喜欢的书中。
那么你是否已化作春天的一抹绿,来年三月在一夜之间,开出白色的花瓣。
那么你是否会化作人间的风雨,再次回到这个地方。
杀死你的是谁?
是南口的风?
是生命的规律?
还是工人手中的剪刀?或许你只是离开。
但,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人们日复一日的去工作,日复一日的笑。
我问你要去哪儿?你说你要去人间,去生活,去历练,去犯错,去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