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睡意正酣,电话响了,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刘宁,救我。
我一激灵坐了起来。你是谁?
我,我是万涛。
万涛?我的小学同学,多年没有联系,上个月小学同学聚会,才见到了他。
当年一个胖乎乎的淘气娃,已经是人高马大的壮小伙了。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做销售。
他边喝边和大家聊怎么找渠道的事儿。这家伙酒量惊人,红酒白酒都能招呼。大家虽然不是一行,但职场上销售是个大话题。这话题一开,大伙纷纷吐槽销售的苦衷。
那天,他带着女朋友,这个聚会唯一的外人。一个瘦高挑,白皙水嫩,眼睛都会说话的女孩。依偎在他身旁,一副可人的样子。大家叙旧、推杯问盏,她就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和女同学们适度地应和着。好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大家都看好他们。万涛喝高了,被他的女朋友和一个顺路的同学架着,打了一辆车走了。临上车,他嘴里还嘟囔着:没事,接着喝。引来笑声一片。
在这风雨阑珊的夜,他怎么会打来这样的求救电话?
“万涛,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你在哪里?快告诉我。”
“我,我,我有麻烦了,他支支吾吾的,我在京顺街派出所。”
派出所?他怎么会在派出所?出什么事情了呢?我的第一个反应是醺酒闹事,准是醉酒了,然后一言不合仗着酒劲和人打架了。派出所让家属领人。
“你和谁打架了?”我问。没等他回答,另一个声音穿了过来:
“我是京顺街派出所张XX警官,警号XXXXX,万涛因涉嫌耍流氓罪被女方家属报警,目前在我们派出所,女方家属提出可以私了,条件是万涛马上支付2万元。万涛说他北京没有家属,就和你联系了,你是他哥们吧?能帮就帮他,不能的话,后期恐怕就是拘留了。”说完,警官挂了电话。
我有些发傻,呆呆地愣在那里:流氓罪?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学子,有不错的女友,他能和谁去耍流氓呢?
2万元,说实话,我账上只有两万五,那是我这个月的房租和下月度假的钱。替万涛交了钱,我下月的房租怎么办?女友梦寐以求的普吉岛怎么办?
我家里爸爸做着生意,妈妈也有养老金,但是自从我毕业了,就一分钱也不再补贴我了,爸爸说,有钱租别墅,没钱睡通铺,那是你的事情了,与我无关。
这钱,我出不出?我踱着步子:怎么办?怎么办?这时,一件往事闪现了出来:
几年前,爸爸一个做生意的朋友,借了别人30万,不能按时还款,人家把他起诉了。法院给了他10天时间还上欠款,如果不能,就把他的咖啡屋拿去抵债。
我见到了他和爸爸借钱的情景,距离最后期限只有2天了。那个叔叔和他的妻子坐在我家的沙发上,絮絮地说着这件事情。每次来我家都笑哈哈地叔叔此时一脸阴云,一把鼻涕一把泪,叔叔真是遇到难事了。那个咖啡屋开在一所大学旁,生意不错,是他家生活的唯一来源。
那时,我爸爸也是刚刚离职创业不久,各处需要钱,30万,对爸爸来说,是个太大的数目了。
我看爸爸站起来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来,眉头紧锁。一会,他走进卧室,把妈妈和我也叫了进去,他问妈妈:你说怎么办?我妈说,咱刚筹措的这20万,是用来买设备的,借出去我们怎么办?不借吧,那咖啡屋抵债了,他一家人怎么生活?难!
卧室里静静的,只听得爸爸急促的呼吸声,依旧踱着步子,猛地,他站住了,手一挥,说:“咱帮他!他比咱更需要这笔钱。我口袋里放着钱,他明天就没了咖啡屋,这事我看不下去。钱是拿来办事的”。
妈妈点了点头,认可了爸爸的话。在那个叔叔一再地主张下,我爸才同意他打了借条。他们一起另外又借了10万,30万终于凑齐了。
叔叔保住了赖以生存的咖啡屋,反过来,他用咖啡屋的现金流水又帮爸爸凑足了买设备的款子。现在他有几家连锁店了,生意越做越大。
也因此他和爸爸成了铁哥们。叔叔常常对他的孩子说,是你刘叔帮了咱,咱一辈子也不能忘了叔叔的恩德。
钱是拿来办事的。我不再踌躇,抄了把雨伞,来到派出所。
万涛见我来了,顿时哭了出来:我打了一大堆电话,就你来了。
原来,万涛做销售,常常要和一个在商城做化妆品的女子打交道。一天,这个女的约他到附近酒店谈生意,请他喝红酒。他说,应该是我请你呀,那女的说,今天例外,我来。
喝着喝着,不知怎地,就喝到了酒店的房间里。酒能乱性,刚刚上了床,就有人敲门,接着就涌进了一群人,拍照、喊叫、打人。
衣冠不整的万涛,被撕扯着扭进了派出所。警官告诉他,那最壮的男人,就是那女人的老公。人家是做好了套,等万涛钻的。
多么古老的故事情节啊,万涛却没有想到,一不小心,成了故事情节的男主角。
我听了,气得不行:你们一家子做套,害我兄弟,你们缺不缺德?你拿老婆当诱饵挣钱,你他妈的还算男人吗?我只想揍他。
那男的,真是坏到没有了:我缺不缺德,你管不着,你不拿钱,我还不要了,兄弟们,咱走!说着,带着那帮人就要走。
警官说,人,既然送到派出所了,双方如不能达成补偿共识,我们就要拘留你的朋友了。
我不能眼看着万涛被拘留,流氓罪啊,他的女友恐怕会和他分手了,公司也可能会开除了他........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默默地替他填了一大堆单子,默默地付了人家2万元。
打着雨伞,我们两个走出了派出所。
天已破晓,雨也停了。被雨打落的树叶在水坑里一片狼藉。
万涛出来了,我的钱也拿出去了,能不能回来,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今年的普吉岛是去不成了,房租也还没有着落呢。
我后来知道的是,万涛和他的女友回万涛老家见他父母了。万涛说,手里有了钱,就立马还给我,但愿吧。
我不后悔。今后也许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也许,我说也许,我还会这么做。不是我高尚和富有。
谁知道呢,没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