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冀弄权

诸葛亮曾在他著名的《出师表》中说道：“亲近贤臣，疏远小人，这是前汉所以兴盛的原因；亲近小人，疏远贤臣，这是后汉所以衰亡的原因。先帝（指蜀汉昭烈皇帝刘备）在生时，每当和我谈起此事，都会叹息痛恨汉桓帝和汉灵帝。”前汉是否一直兴盛，后汉是否因为亲近小人而导致覆灭，暂且不提，桓、灵二帝乃是历史上著名的昏君，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东汉中后期，土地兼并问题越来越严重，各地百姓起义不断，即便真有英主降世，也不可能将此问题彻底解决，使国家危而复安。但以桓、灵二帝的所作所为，只能把国家更推到悬崖边缘，而丝毫也不能起到缓和矛盾、拖延最终覆亡的作用。说起来，这两个皇帝并不太傻，他们在音乐、文学等许多艺术领域，都算得上是资深的爱好者。然而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象魏武帝曹操那样集大政治家、大军事家、大文学家于一身的英雄，千年也未必能出一个。尤其是帝王，如果放弃对国家的治理，而把全部精力都运用在艺术欣赏和创作方面，那和喜欢玩乐的昏君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更何况，桓、灵二帝并非不好玩乐……

汉桓帝初继位的时候，朝政大权仍旧掌握在大将军梁冀手中。梁冀愤恨李固、杜乔二人一直和自己对着干，就想寻机将其除去。建和元年（147）十一月，清河人刘文企图谋反，暗杀了国相谢暠，想要拥立清河王刘蒜做皇帝，事情败露后被处决，刘蒜也被贬为侯爵，不久后自杀。梁冀感觉这是一个好题目，于是串通宦官们对桓帝说：“李固、杜乔两人，在当初我们拥立您当皇帝的时候，就老大的不乐意，还说您没有足够的德性登上至尊宝座。此次刘文谋反，此二人定是同伙！”

桓帝听了这话，勃然大怒，立刻下令把李固和杜乔二人逮捕下狱。李固在士大夫中名声很高，听说他入狱的消息，门生、故吏数十人纷纷上奏为其辩诬，甚至想要以自杀来证明李固的清白。梁太后看了奏书，知道他们无罪，下诏即日释放。京中很多官僚、百姓都拥到监狱门口，欢迎两人，同时口中高呼“万岁”。梁冀听说此事更为惊怒，害怕以二人崇高的声望，以及耿直的性格，迟早会想要铲除自己，于是反复向桓帝请示，终于把他们都给害死了。

李固临终前给现任太尉赵戒、司空胡广写信，说：“我受国家厚恩，所以竭诚效力，不顾生死，一心只想扶持王室，使朝政象文帝、宣帝时代一样清明。谁想到梁冀擅权，你们几位也不得不俯首帖耳，听他指挥，使得好事变成坏事，成功变成失败。可叹汉朝，就此衰微。你们受君主的深恩厚禄，大厦将倾而不知扶持，后世史家秉笔直书，不会为你们掩盖缺失的。至于我自己，身虽将死，得到了大义，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赵戒、胡广看了信，一起叹息流泪，却始终不敢施以援手。

和平元年（150）春天，桓帝19岁了，已经到了可以亲自主政的年龄。梁太后倒不贪恋权势，主动从台前转到幕后，结束临朝称制，把政权交还给了桓帝。当年二月，梁太后病死，桓帝为了安慰大将军梁冀，又增加给他一万户食邑，并且封他的妻子孙寿为襄城君，所用仪仗与皇帝的长公主相同——当然，这种规格的“安慰”，很难说完全是桓帝自己的意思。

孙寿容貌俏丽，和丈夫梁冀绝然不同，她喜欢新奇的打扮，包括愁眉、啼妆、堕马髻、折腰步、龋齿笑等等，她一花样翻新，很快就成为雒阳及附近地区的时尚。然而夫妻两人的性格却很接近，都同样的凶狠而且贪婪。梁氏府邸重门叠户，占地极广，园林中遍植奇花异卉，放满珍禽异兽，好象人间仙境一般。梁冀还在雒阳以西兴建了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兔苑，里面养的兔子都做有记号，有人不小心闯入兔苑，伤到兔子，就会被官府逮捕处死。

扶风郡有个著名的大财主，名叫孙奋，家财亿万，梁冀看了实在眼红。于是他送给孙奋一辆马车，随即就商借五千万钱。孙奋明知这是敲诈勒索，有借永不会有还，于是打个折扣，给了梁冀三千万。谁想梁冀还是大为光火，立刻派人告发孙奋私藏奴婢、盗窃公物，把他全家都关入监狱，拷打致死，抄没家财1亿7千多万。

孙寿比梁冀还要贪婪，并且精明，她经常劝说梁冀夺取梁氏同族的官职，赏赐给孙寿娘家人，梁冀颇为害怕这个老婆，只好乖乖答应。孙寿趁机对外宣称：大将军毫不徇私，不重用自己的亲属。孙家的权势，逐渐地竟然比梁氏还要煊赫。

梁冀如此专横跋扈，引起朝中官员的普遍不满。郎中袁著上书桓帝，要求削弱梁氏的权柄，立刻被梁冀派人鞭打致死。袁著的好友胡武、郝絜也因此事受到牵连，胡武全家60余口被杀，郝絜抬着棺材到梁府门前谢罪，服毒自杀，才保下一家老小的性命。永寿四年（158），京城附近地区发生了日食，太史令陈授请小黄门徐璜帮他转奏桓帝，说：“日食之变，是大将军梁冀的责任。”梁冀听说以后，立刻唆使雒阳令杀死了陈授。

士大夫一次又一次地反抗，都被梁冀用残酷杀戮镇压了下去，他所以能够如此为所欲为，关键在于内廷有人撑腰。一方面，曹节、曹腾等许多宦官都和梁冀交好，另方面，梁冀当初排斥众议，主张拥立刘志为天子，这使得桓帝刘志对他颇有一份感激之情，事事加以容让。

然而容让总有个限度，桓帝年龄渐长，看到朝政依旧被梁冀把持着，心中逐渐产生了不满情绪。加之桓帝的皇后是梁冀的妹妹，妒忌心非常之重，经常阻挠桓帝宠信其他嫔妃。因为她没有生下儿子，所以后宫嫔妃偶有怀孕的，全都被她害死。延熹二年（159），梁皇后去世，桓帝在后宫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看在前廷指手划脚的梁冀就更是不顺眼。

只是梁冀权势太大，桓帝也不敢轻易下诏免除他的职务。某次桓帝趁着上厕所的时候，悄悄询问素来不满梁冀所为的小黄门唐衡：“内廷宦官，和梁家不对付的都有谁呀？”唐衡回答说：“单超、左悺曾经去拜见河南尹梁不疑（梁冀之弟），因为礼节不够周到，被梁不疑逮捕下狱，他们苦苦哀求，才得到赦免。徐璜、具瑗经常在私下里埋怨梁冀的专横，只是不敢对您明说而已。”

于是桓帝把单超、左悺叫进来，对他们说：“梁氏兄弟专擅朝纲，胁迫于朕，公卿大臣都不敢加以反对。朕想要杀掉他们，你等以为如何？”单超等人回答说：“梁冀确实是国贼大奸，早就应该除掉了。我们也思考了很久，就不知道陛下您怎么想。”桓帝说：“既然如此，你们帮朕想个主意，诛杀奸贼。”单超等人有点犹豫地说：“想办法除掉梁氏不难，就怕陛下您拿不定主意。”桓帝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就把徐璜、具瑗也叫进来，和5名宦官一起指天发誓。古人盟誓，有所谓“歃血”一说，即宰杀牲畜，把血涂在发誓人的嘴唇上。厕所里找不到牲畜，并且搞那么大动作也容易被梁冀的眼线察觉，于是桓帝就咬破单超的手臂，算是歃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