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干农活（一）

因为个子小，在小学期间温清清不大干生产队的农活。与同年人相比，做同样的事所得的工分只有别人的一半，不服气去申诉都没用，因为她爸是队长，队长要公正首先就要对自己身边人严格要求。所以一般情况下她不出工做农活，放学回家或周日、农忙假期等就去放牛、捡捡粪，帮家里拾拾柴、做做饭。

到她小学毕业，三姐已经出嫁，大哥早就高中毕业在公社农机站当学徒，二哥也刚走出校门一年，成为生产队一农民。在农村，女孩子能读到小学毕业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读不读初中，温清清一直没有自己的想法，一切听从父母的安排。但有天晚上，她无意中听到父母在说盖房子的事。

“还是搬出去另寻地基盖吧，这个地基太窄小了，在前面加一间不仅影响光线，更重要的是解决不了多大问题，孩子们都成人了，再拥挤一起不方便。”父亲说。

“可是哪有那么多钱呀，搬出去盖一个最简单的三间房没有200多元钱是不敢想的。可我们手头连五十元积蓄都没有。唉......”母亲一声长长的叹气道出了无尽的辛酸和无奈。

后来父母还在小声商量着，温清清脑袋却总萦绕着“无钱建房”这个问题。当晚睡梦中右太阳穴不长头发的伤疤一直发热，似乎有个声音不断地对她说：“别再对什么都无所谓了，要奋起，要改变现状！”次日一早醒来头还在昏沉沉的，但“无钱建房”的问题总驱赶不去，暗暗下决心要为家里出点力。

要帮助家里，唯一的途径就是弃学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本村同龄的女孩都在三、四年级时就没读书了，都成为家里主要劳动力。她想别人能做到为啥自己不能做呢。于是在吃早饭的时候，温清清鼓足勇气对大家宣布：

“我不读初中了，回家干活。”

“你这么小个子，干得动吗？到时候别哭鼻子。”尝到农活苦头的二哥天瑞好意提醒她。

“是呀，你还小，在学校多呆几年，让身体长结实点再说。”妈妈说。

“那就再读两年初中，家里也不缺你那点工分。”父亲看着她说。

“不，我能干活，别人能干我照样能干。”温清清倔强地说。

“那暑假先按生产队安排出工试试，如果没问题就不读了。”父亲一锤定音。

于是，吃完早饭，温清清就跟随妈妈和二哥身后去晒场听生产队的农活安排了。开始两天，生产队安排的农活都还轻松，只是整天在太阳底下晒得人汗流浃背，眼冒金星，到晚上躺在床上腰酸背痛，四肢无力。但她还是暗暗告诫自己要挺住，坚持几天就好了。

这一天，生产队安排的农活是让这班半大孩子收集牛栏的牛粪，并挑到田头堆积。温清清身材矮小，所用的扁担钩太长，虽然没挑多少牛粪，但担起来的粪框几乎拖地，左右摇晃着一下就打到了脚后跟，血流不止。她右太阳穴又一阵阵发热，一气之下丢下整个担子，泪流满面地跑回家就再也不想出去干农活了。

“是吧，我说你干不动要哭鼻子的，被我说中了吧！”晚上吃饭时天瑞就揶揄她。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怒目瞪了二哥一眼。

“算了，算了，你还是去放牛吧。”父亲无奈地说。

“看来你还得继续读书，身子太弱干不了农活。”妈妈立马宣布了她的决定。

在初中，不管多么瘦小，还是要随学校不时组织的下乡支农活动，周日和寒暑假生产队也会安排一些她力所能及的农活，只不过工分要比别人少很多。

七、干农活（二）

到初二时高考制度已经恢复，初中毕业也能考中专，农村孩子走出农门似乎有点希望，父新就明确地对温清清说：

“你要能考取中专就继续读，考不取就回家干活吧。这么大的女孩子，该回家干几年农活了。”

于是温清清就清楚她的读书生涯快结束了。没想到初二下学期时，初中的学制从她们这一届开始改为了三年，增加了初三。那初三还读不读呢？父母没有想好，温清清本人也无所谓。

很快放暑假了，初三读不读就等暑假快结束时再决定吧，放假了就要投身到生产队的双抢活动中去。

“双抢”就是抢收早稻，抢插晚稻，口号是“不插八一秧”。为圆满完成这一钢性任务，村里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只要具备一定的劳动能力就要全力以赴投入“双抢”。

放假的第二天一大早，温清清就按队里安排出工，农活是抱已收割在水田中的稻禾给人打捆，便于挑起运送。在水田里来来回回弯腰抱稻禾，一上午累得精疲力尽，最后快放工回家吃午饭时，还要顺带挑一担小捆的回晒场。别人都轻松挑起就走，而温清清费了吃奶的劲才担起，但走到田埂上面对一个小小的水沟怎么也无力跨过，不能向前走动，又不能放下担子，因为一放下稻穗就会脱粒一地，浪费粮食。就这样挑着担子费力地站着。

“怎么啦？干嘛不走？”被挡道在后面的人问。

温清清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就是不敢出声回答。后面的人只好调头从另一田埂走。

“娇气！”跟她一起抱稻子的年龄比她还小的同伴们边走边嘀咕。

温清清的父亲温能成正好在晒场，听到担稻子回来的这些学生娃的议论，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三步并着两步快速冲向温清清所在的田埂，一边接下她肩上的担子，一边叹着气说：

“唉！你今后怎么办呀，这么点东西都担不起，今后如何生存哟！”

温清清饱含着眼泪，气鼓鼓地憋红了脸，就是不出声，不管不顾地直接回家了。

到下午出工时她说什么都不肯再去抱稻谷了。没办法，妈妈去跟村里另两个和她一样长得瘦小的女孩的家长商量，让她们三人组成一个插秧小组。因为插秧是多劳多得，插得慢只影响小组不影响其他人，她们三人都瘦小，都是被别人嫌弃的对象。这样，第二天她们这个三人小组开始插秧活动了。

水田有大有小，她们三人组能力不强，就抢那些小田插。当上午一个小水田快插完时，为下午不因找不到田而耽误时间，快放工时温清清就拿几把秧苗去找小田了。有秧苗的田就说明这个田被人抢占了，没秧苗的田就可以放上秧苗以告诉别人不要再抢这个田。运气较好，转了一个角温清清就找到了一个较小的田，放下秧苗就回到原来快插完的田里，叫上伙伴就收工回家吃午饭了。

下午紧赶慢赶很快插完了原来的那个田，几个人各自担着秧苗向上午抢占的水田走去。本来有说有笑信心满满的，但还没走到田头，就发现她们抢占的田里有三个男生正在快速地插秧。温清清生气地大声喝问道：“你们怎么在我们的田里插秧？快上来，这是我们的田。”

一个较大的男生叫欢子，比温清清小一岁，但长得人高马大的。他站起身一脸坏笑地说：

“你们的？哪写着是你们的？”

一听这话，温清清气不打一处来，右太阳穴一阵阵发热，抓起一把秧苗扔向他，正中欢子的脸。欢子不干了，骂骂咧咧的，几步跨出水田，一下就把温清清推倒在水田里，并且双手叉腰站在那里不让她爬上来。

温清清迅速站起来，从头到脚都流淌着泥水。她鼓腮怒目瞪着欢子，随手捞起一把污泥摔向他。这一动作惹怒了欢子，他扑向水田中的温清清，俩人在水田里打得不亦乐乎，当然力量不可同日而语，吃亏的肯定是温清清。最后，俩人被周边干活的大人拉开，她们小组另两位伙伴吓呆了，半天才缓过气来，然后护送温清清回家。下午的时间就这样白瞎了。

晚上妈妈回家，看到她脸上、胳膊上、大小腿上到处青一处紫一处，心痛不矣，一边拿毛巾不断来回热敷着，一边数落着她：

“你咋就这样不让人省心呢，这么小的个子，还敢跟男生打架！”

“明天就不要去出工了，就在家做做饭洗洗衣服。我们家不靠你的几个工分。”下午从农机站回到家的大哥天泰说。

二哥天瑞愤愤不平地说：“欢子这小子，看我明天不收拾他。”

“千万别，你别再去惹祸了。都做好自己就行。”父亲连忙制止道。

就这样，双抢成了别人的双抢，温清清干了两个半天的农活就退出干活的队伍。这次打架事件直接决定了她初三的读书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