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读者只能读到已然存在于他内心的东西。书籍只不过是一种光学仪器,帮助读者发现自己的内心。
——马塞尔 普鲁斯特
《残疾》
而我,我知道自己应该是准一家之主了。像一个急需选票的政客一样,要马上觉察这几个人的各种细腻表情,以及各种表情背后的真实心境,然后很准确地分配精力,出现在他们的身边,有时为他们快速拍板一个决定,这决定还必须配合慷慨有力的强调,像念台词一样,字正腔圆地说出来。
这样的戏码,我们自己都觉察到,如果突然跳脱出来看,这是多么的不自然、蹩脚甚至可笑。作为不专业的演员,我们越来越难以投入,慢慢有不想演下去的不耐烦。
更重要的是,唯一的观众——生活,从来就不是个太好的观看者,它像一个苛刻的导演,用一个个现实对我们指手画脚,甚至加进很多戏码,似乎想帮助我们找到各自对的状态。
虽然知道根本不是台风的错。那结局是注定的,生活中很多事情,该来的会来,不以这个形式,就会以那样的形式。但把事情简单归咎于我们无能为力的某个点,会让我们的内心可以稍微自我安慰一下,所以我至今愿意诅咒那次台风。
《重症病房里的圣诞节》
我记得那是条长长的走廊,大理石扑救,再柔软的脚步踩踏上去,都会听到厚重的回声。声音堆堆叠叠,来回在走廊里滚动。冷色的灯光静静地敷在上面,显得走廊更长更深了。
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挂着他们相聚在此的理由:心血管、脑外科……疾病掌管着这里,疾病就是这里的规则,疾病也是这里的身份。
疾病在不同的地方找到了他们,即使他们当时身处不同的生活,但疾病一眼看出他们共同的地方。统一把他们赶到这么一个地方圈养。
《厚朴》
北京这个梦想之地,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厚朴天然的生存之所,然而,我也知道,在北京发生的任何理想和梦想,需要的是札扎实实,甚至奋不顾身的实践。我隐隐担心,厚朴这几年一直活在对梦想的虚幻想象中,而不是切实的实现里。我没把握,当他看到梦想背后那芜杂、繁琐的要求时,是否会有耐心,是否具有能力,是否能有足够的接受度一梦想原来是卑微的执着。
我没能说出口的是:厚朴,或许能真实地抵达这个世界的,能确切地抵达梦想的,不是不顾一切投入想象的狂热,而是务实、谦卑的,甚至你自己都看不起的可怜的隐忍。
《我们始终要回答的问题》
当李大人这么说时,我很不能接受,我非常生气,不过他接下去的一句话让我懂了他的意思:"你根本还不知道怎么生活,也始终没勇气回答这个问题。”
他没有说下去,我或许明白了,他想说的是,在不知道怎么生活的情况下,我会采用的是一种现成的、狭隙的、充满功利而且市洽的逻辑——怎么能尽快挣钱以及怎么能尽量成名,用好听的词汇就是所谓"梦想"和"责任"。
此刻我再重新叙述的时候,已经理解李大人的用心。我很珍惜他的话。
我,或许许多人,都在不知道如何生活的情况下,往往采用最容易掩饰或者最常用的借口——理想或者责任。
回福建的这几天,我自己在想,八年前的我,年纪刚好到了要思考、确定自己如何生活,确立一生的生存目标的时
候,却因为家庭意外的病痛,就借此逃避回答了。
那天晚上,李大人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想想怎么生活,怎么去享受生活。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或许想说,生活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梦想以及磨难,不是简单的所谓理想还有阴谋,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的概念,真实的生活要过成什么样是要我们自己完成和回答的。或许,生活就是张这样的问卷,你没有回答,它会一直追问下去,而且你不回答这个问题,就永远看不到下一个问题。
这本书更像是作者的自传小说,一篇篇文章刻画了一个个丰满的人物形象、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有生老病死中人的隐忍坚强、有跌宕起伏的命运、有对于生活的残酷叩问。作者笔触细腻,让我感觉像是在读一首诗,或哀叹或静默或反思……
“一位长期从事新闻写作的杂志主编首次尝试文学作品,十多年从事媒体的经历,二百六七十万字的新闻报道练就的笔力足以让他把故事讲通讲透,但,还不够,蔡崇达敞开皮囊,感性分陈血肉人生,将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贪、嗔、痴一一坦诚道出。他通过写作不仅是为了表达,更是让自己和他人"看见"更多人、看见"世界"的更多可能、让每个人的人生体验更加完整。因而,这样的写作也是困难的,像作者自己所言:这无疑像一个医生,最终把手术刀划向自己。蔡崇达是在彻彻底底地解剖自我,所以读者透过文字感受到的是千钩之力,所以读者会发现每读一次都是在和自己的内心对话,每读一次都有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