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

 二零零七年!

  九月炽热的阳光里夹杂着些许凛冽的寒气,像沉睡中的人忽然发出的一两声呓语,不甚清晰,却似无还有。

  李一梧从汗津津的熟睡中猛然醒来,第一时间感觉到的并不是逼人的暑气炎炎,而是皮肤最敏感的部分传来的一股莫名的凉意——是酷热下的汗水在空气的流动中,带走一丝体温时所带来的物极必反的物理反应。

  “烦人,谁把我空调关了!”李一梧嘟囔一句后把黏糊糊的身子在凉席上翻了一个面,再次趴在一块干爽一点的地方。

  可是,身下寒气又再次升起,李一梧顿时感觉到大腿内侧和腋下浮起了一片冰凉的鸡皮疙瘩,身体上的不爽让他无法继续赖在床上翻滚。

  “服了!”他一脚踢开被汗水浸的潮乎乎的被褥,不耐烦的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坐起身来。

  一百多平的房子里安安静静的,仿佛除了空气中不断翻滚咆哮的烦躁情绪外,家中的一切物件都在屏气凝神,极力抹杀自己存在的迹象。

  唯有客厅的座钟,还在“咔嚓,咔嚓,咔嚓”一下一声不识时务的规律的摆动着,似乎不断的提醒着李一梧,时间,又过去了一天!

  这台陈旧的座钟还是李一梧父母乔迁新居时,李一梧的表姐夫买来送的。据说“送钟”与“送终”谐音,表姐夫为了避讳,收了李一梧父母一元钱,权当卖给了他家,如今已经在家中放了五六年的时间。

  李一梧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了一会,确定家中除了他再无别人之后,不由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慢慢腾腾的从床上滚下来,赤着脚踢踢踏踏的走出了卧室!

  李一梧的家是一座建面148平方左右的位处在三楼的一处住宅。由于房子的举架比较高,于是这间三室两卫两厅的房子变设计成了跃层的样子:客厅餐厅一处卫生间和厨房都修建在正常楼层的高度上,只有三间卧室和通透的阳台是设计成从客厅的一端,踏上三阶台阶才能到达的高一点的平台上。三间卧室一字排开,卧室外面的过道,用沿着台阶而上半人高的长廊围住,颇有一些欧式的设计。

  由于李一梧的母亲实在无法忍受她的丈夫的整宿整宿的呼噜声,早就与他分房而睡,而李一梧的卧室自然而然的处在了三间卧室的中间位置。

  李一梧沿着台阶走下客厅,台阶上镶嵌的黄铜的箔片,踩上去给脚心带来的一丝凉爽,忽然让李一梧烦躁萎靡的精神陡然一震,泛起一丝的愉悦,但仅仅是转瞬即逝的一丝。

  李一梧赤足站在洗手间冰凉的瓷砖上,一边洗漱,一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米七五一百三十斤的中等身材,简单的寸头,一双杏仁大眼,谈不上高鼻梁,却也长得周正,唯一的遗憾就是一张国字形方脸,并不是时下流行的俊男的标准。好在加分项是李一梧的一双带着一点伤感的眼睛,再配上一身慵懒孤傲的气质,也曾在大学期间引起不少女同学的兴趣。

  李一梧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的吹了声口哨,洗漱完毕后转身出了洗手间。

  客厅的另一端连接着餐厅,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放着一碟子自制的卷心菜咸菜和一副碗筷,看来是父母早上离开时留给他的。

  李一梧百无聊赖的用筷子搅了搅粥,发现这碗粥已经全无热气,顺便又瞟了一眼客厅里的座钟,时针指着上午九点钟的方向。

  “呼!起来的够晚得了,看来爸妈早就上班去了,对了应该是学校的暑期补习班已经开始了。暑期……”李一梧靠在餐厅的椅子上,身体后仰,尽量把两腿努力的向前伸,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妈的,毕业大学毕业已经一个月了,工作还没找到!”李一梧晦气的想。

  一个月前,李一梧从Z市的一所农业大学毕业,由于之前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所以李一梧最后的时间都是埋头扎在寝室里玩一款叫做《大话西游》的网络游戏,直到同寝室的室友们一个个相继离开,而宿舍管理员也下达了搬出寝室的最后通牒的时候,李一梧才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又匆忙打包了衣服行李等生活物件邮寄回家。

  刚一进家门的时候,李一梧便在家人的笑脸中看出了些许警惕和失望,也读懂了这犹豫的眼神中的潜台词。

  毕竟李一梧的亲姐姐李小菲两年前医学研究生毕业时,不需要家里费一点心思,便自己在南方的一所城市最好的医院中应聘成功,成了一名临床大夫。

  今年轮到了他……

  “切!怨我吗!还不是你们当初自作主张给我报的专业!如今谁会要一个农业院校里数学专业毕业的学生,哪怕你是一个一表生!”李一梧愤愤想。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李一梧一人,显得空空荡荡了无生趣。李一梧收拾完碗筷,往客厅的沙发上一瘫,开始看湖南卫视几年前的《超女》回放。

  “记忆的画面,记录的语言……”看着电视机里带着黑框眼镜的周笔畅,大大的嘴巴如同一只机器猫一般一开一合。李一梧机械的盯着不断闪烁的屏幕,忽然觉得有些困意袭来,不觉闭上了眼睛,又昏昏沉沉的迷糊过去。

  电视机里随后出现的是披着一头长发,大眼睛瓜子脸的张靓颖,镁光灯下下的她,自信满满,声情并茂的唱起歌。

  可是,李一梧已经昏昏沉沉的再次睡了过去,如果他知道,自己以后的情感之路,也会像这个苦命的女孩子一样,一番痴情付诸流水,也许他会加她的粉丝团也说不定。

  李一梧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厚厚的沙发上被李一梧的汗水浸湿了一个隐约的人形。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从不会打开空调,这是李家一向勤俭的持家习惯。

  李一梧无聊的掏出手机——并没有任何信息,室友们匆匆一别之后,便音讯全无,估计都忙碌在新的角色上。

  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堪,勉勉强强的考上了大学,四年之中既无风雨也无晴,一到时间便顺利结业拿到了学位证书。

  可是工作……唉!

  “算了,给静静打个电话吧!”李一梧坐起来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随着一阵欢快的铃声的响起,李一梧也迅速调整好了状态。

  “嗯?”对面传来一声轻快的女声。

  “静静~想你了。”李一梧手捧着电话,哼哼唧唧的说。

  “是吗~那你来找我呀!”

  “真的吗~行!我这就去”李一梧提高声调笑嘻嘻的说道。

  “来吧!正好我妈在家,一块聊会天。”对面的女孩压低声音说道。

  “呃……讨厌!那我不去了,要不你出来呗!”李一梧还没有见过女孩的家长,顿时有些胆怯。

  “傻样,我今天夜班,不然晚上你来找我,就我自己一个人值班~”对面女孩轻快的说道。

  “好呀~就你自己啊,那到时让我好好稀罕稀罕你~”李一梧一边涎着脸一边换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行呀,你七点来吧!”对面噗嗤一笑,轻快的说!

  “那就这么定了,亲一下!”李一梧一边笑一边意犹未尽的挂断了电话。

  下午的时候,李一梧又打来了电脑,把自己的电子简历发了几份出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渺无音讯了。

  李一梧所在的城市,属于一个不知名的三线小城市,私企较少,就业的机会本就有限,更何况李一梧这种冷门专业本身就没有什么竞争力!

  一个下午的时间,随着阳光从晴转阴,李一梧的那一刻原本就空荡荡的心,也随着夕阳的西坠,也渐渐低落起来。

  眼看父母下班的时间又要到了,李一梧渐渐烦躁的情绪里夹杂着一些心虚。

  毕竟,别人大学毕业,都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可是,只有自己毕业即失业,并不是他不想去找工作,而是他的心里仍有许多犹豫,譬如静静,譬如父母那条一直没有启动的关系,都令他难以抉择取舍,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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