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钱今

  岳昇的意识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只能凭借着感官推断,自己也被他们绑在了十字架上。

  突然,有什么东西递到了自己嘴边,随即只觉得下颚一痛,一碗苦涩滑腻的液体直灌入喉咙。

  “咳,咳咳。”他剧烈咳嗽起来,头脑渐渐恢复了清醒,却始终无法睁开眼。

  “谁允许你擅自行动的?”

  耳旁,传来了一个男子的略带慵懒声音,然而那样的音色,却给人刺骨的寒意。

  “属下只觉得,若此时再不动手,会错失良机。”是那女子的声音。

  男子:“呵,错失良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故意暴露咱们舰队的位置,把他们引过来的。”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冷笑道:“没想到被你发现了。是啊,我若不这么做,你还想让我继续跟踪他们到什么时候?这几个月,我日日活在阴影中,看着自己的仇人在阳光下逍遥。钱今,换成是你,难道就能忍嘛?”

  “我当然能忍。投入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为的就是最后的目标。”

  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太冷血了。被他们杀死的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这件事还不需要你来提醒我。”男子平淡道:“当初指派你完成这项任务,的确是我失策。从今天起,这件事你不必再参与了。”

  女子:“不!求你,至少让我亲手把他们……”

  “呵,别想了。”男子的声音冷酷:“我不会把他们交到你手上的。事已至此,也算是报了你的仇。你再待在这里,只会给我添乱。”

  岳昇的头脑飞速运转,将捕获的信息一条条过滤,分析。这个叫钱今的男子,是当初那个死者的弟弟。他们此行花费了很大的精力,但却不是为了复仇。

  那他们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岳昇心中一紧,猛地一下睁开了眼。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过了片刻后,才慢慢恢复了正常。而原本对话的两人,此刻正背对着自己,一边争执一边向着外边走去。

  随着“嘭”地一声关门,屋子里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岳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噗嗤”一声笑了:“这下好了,怕我再藏刀片,脱的只给我剩了条底裤……”

  “这你还笑得出来?”岳许辰无奈叹了口气。

  “哈哈哈哈……”岳昇低笑起来,舌头在口腔中蠕动了几下,唇间露出了半个银闪闪的刀片。他嘴叼着刀片,反复摩擦着右肩位置的绳子。片刻后,绳子被他用力一拽,终于断了。右手解脱束缚后,岳昇迅速弄断了其他几个捆绑着手脚的粗绳,解脱了束缚,来到父亲面前。

  他用刀割断了捆绑父亲的绳索,刚想将父亲搀扶下来,只觉得眼前一黑,父亲的身躯直向自己砸下来。

  岳许辰的状态看起来极差,面色发青,嘴唇发白,浑身透着虚弱的气息。

  岳昇赶忙把他扶起来,急切道:“爹,你这是怎么样了?”

  岳许辰缓了许久,才站了起来,声音却有些浮:“没事,只是被捆在这种阴晦的地方久了,有些不适应。”

  岳昇握拳的手发出了几声脆响。

  “岳昇,你听着。”岳许辰正色道:“一会一旦有人开门,咱们就冲出去。从这里逃出去共有两条路线,你我二人最好分开行动。你需要做的,是进入对面的那扇白门,进去之后左首边的柜子后面是一条暗道。走到暗道的尽头,那里有一个排气的孔,你可以从那里爬出去。三日之后,咱们在‘星海庭’碰面。”

  “爹,那你呢?”岳昇垂着头,道:“咱们不能一起吗?”

  岳许辰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怎么,自己一个人害怕?”

  “当然不是!”岳昇有些恼火,道:“分开就分开。”

  岳许辰点了下头,不再搭理他,闭上眼自顾自开始打坐。岳昇晃了晃脑袋,小声嘀咕:“这种时候还不忘了练功。”

  然而,在那一刻,岳许辰身体一震,不易察觉的有些颤抖。他眉头皱在一起,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的皮肤上没有伤口,却隐隐有红色的血丝渗出。

  过了许久,岳许辰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浊气。他身上渗出的血已经干了,轻轻一抖纷纷剥落在地上。

  门外久久没有动静,门内的两人就坐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爹,你当时是怎么被他们抓到的?”

  “是我太轻敌了。当时我看到海面上只有那一艘船,便想孤身潜伏进去,一探究竟。结果刚一跳入海里,就发现自己被水下突然冒出的四艘银梭包围了。”岳许辰面色凝重。

  “四艘,还能潜水?”岳昇惊讶道:“那我们现在莫非已经……”

  “嗯,我们已经在水下了,”岳许辰眉头簇起,沉声道:“甚至,可能还被包围了。”

  岳昇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别怕,这里离岸边不远,就算在水底,也不会太深。”岳许辰目光坚定而刚毅,伸手将自己颈间挂着的海螺挂坠摘下,挂在了岳昇脖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它会保佑你的。”

  “爹,你……”岳昇当然认得这个挂坠。

  然而还未等他说什么,就听到门外有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被打开的一刹那,岳许辰如豹子般直扑过去,在瞬间制伏了第一个人后,夺刀向着左首边方向跑去,转眼便没了人影。

  岳昇舔了舔嘴唇,握紧了手中的刀片,沿着指定的路线奔去。

  未曾想,刚推开那扇白门,就看到四五把刀刃正对着自己。

  岳昇侧身躲过迎面砍来的一刀,身形一矮欺身靠近那人,一手抓住那人手腕,用力一震。只听“咔啦”一声,那人腕骨错位,手中的刀一滑,落入了岳昇手中。

  岳昇腾身跃起,回手一个下劈,刀刃过处,血珠飞溅。

  紧接着,又有两把刀交错着斩来,隐隐有珠联璧合之势。岳昇挥刀相迎,从双刀夹缝中穿过,手臂一沉,刀锋斜向掠过,只听耳边两声闷响,两只握刀的手滚落在地上。

  双方陷入了对峙。岳昇反手提刀,冷冷逼视着他们。仅剩的两个尚能站起来的人,对看了一眼,转身向着外边跑去。

  岳昇没有追。按照父亲说的,他找到了那条暗道。沿着暗道走去,很快便看到了高悬在头顶的排气孔。

  那是一个一人宽的圆形的洞,被一个蓝色的半透明罩子封住。岳昇足尖一点,飞掠上去。然而这罩子附近却没有开关和按钮,用剑柄撞击也只出现一个很小的裂缝。

  这时,连接暗道的门剧烈地震动起来,门外传来一下下猛烈的撞击声。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岳昇飞快运行内力,将全部的力量凝聚在右拳,用力地敲上去。

  透明罩先是出现了细密的裂痕,随后“嘭”地一声,裂为无数碎块。冰冷的海水瞬间灌入舱内,巨大的水压之下,岳昇根本无法从洞口出去。他攀在附近的墙壁上,看着脚底的水位不断上升,屏息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而在银梭的另一边,岳许辰单手持刀,在阻挡他的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大多的人,都被他引到了这边。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出去。他的血不断从皮肤中渗出,但却没有伤口。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发挥出正常的功力:

  他的武功,在被关进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个女人废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甚至不如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所以,他决定使用这种方法,来暂时疏通他的经脉,使他能够在几个时辰内保持功力。而过了这几个时辰之后,便会失血过多,经脉逆流而亡。

  但是他已经不在意了,因为那个时候,岳昇应当已经逃脱。

  他飞快地向着最深处的房间跑去。身前身后,又有更多的人涌了过来,将他的路堵住。岳许辰一脚踢在为首那人的腹间,将他身后的人一齐撞得向后后倒去。在这一刻,岳昇手起刀落,转瞬间收割了几人的生命。然后,他来到了一个屋前,推门而入。

  这里,是整艘银梭的指挥室。屋中的人一齐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他手中的刀,刃上还沥着鲜血,宛如罗刹。

  “这怎么可能?”女子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你明明已经被我……”

  这时,另一侧的门外,跑进了一个浑身血迹的青年。他已经没了右手,汩汩鲜血从断腕处淌下,留下了一地痕迹。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抖道:“烨姑娘,不好了,通气口被打开,那个少年已经逃出去了!”

  岳许辰的眼中迸发明亮的光,攥紧的左拳微微松开,眼中都带了笑意。

  不愧是我儿子……

  “什么!”女子惊得抬起了头,随即单手抚面,手指按压着眉心:“只有中心指挥室才能打开通风口,他怎么做到的?”

  “我们到的时候,那间舱室的门已经打不开了,里边一直有水在往外渗。我们到观测台上看,发现那个少年已经逃出去了,正在奋力往水面上游。”

  “决不能让他逃出去,”女子眸中闪着凶狠的光芒:“掉转方向,把他追回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船身猛烈地一震,骤然发力,向着不远处的另一艘银梭冲了过去。

  “怎么回事?指挥台的人……”说到这,女子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站在指挥台上的,只剩下一个活人:岳许辰。

  他嘴角噙着冰冷的笑,将方向锁定,又把速度调到最大,转身将长刀立在了身前。“你们,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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