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很向往那中古人的隐居生活,特别是武侠小说里的世外高人那样的隐居,在江湖有名声,江湖有人需要求你,而自己则不慕名利与权贵,一心只追求和所爱之人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得一园雏菊与傲梅,房后种几株翠竹为茅草屋遮阳。隔三差五有三两知己,一起煮茶论道,或促膝长谈或对弈江山,诗酒与画,抚琴对月,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富丽山河尽收眼底,云雾与飞鸟,青山与流水,枯叶与小道都能相伴每一日。没有尘世纷扰,没有情仇与爱恨,一切都是那么安之若素。
然而那些诗意生活的向往,终究觉得有些消极,好像是在逃避着世俗纷扰。所以,终究觉得人生的意义还是要在尘世中寻找,活着或许就是追求个扬名立万,有个武林地位。也许生活才是人生的全部吧,爱人和被人爱才会让你感觉活着有意义。追求个名留青史无非就是为子孙后代做个表率。既然如此,我辈当然要加倍努力,积极入世。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恩怨,而所谓的笑傲江湖不知有多少人能做到,也许就是内心的一种向往,有个向往总是好的,不然生活会失去意义。
之所以会有这些感悟,和这些年来内心对人生的不断拷问有关。这一生或许就是自己对自己的无数次拷问,然后不曾与人探讨,让时间来给予答案。一年来,痛失母亲。母亲虽然不是我唯一的亲人,却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让我们一家心灵有所慰藉的人。从小到大不管是姐姐们那些女儿还是我这个儿子,都和母亲好。父亲太过刚愎自用,不曾疼惜母亲。总在子女面前暴怒无常。
即使他对我百般疼爱,但终究不过是因为男重女轻的观念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早在几年前,我的姐姐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家里剩下我,母亲,父亲空荡荡的三个人。父亲不苟言笑,母亲温柔如水,我则远涉他乡学习。子女都不能常回家,也不知他二老过的是怎般寂静。
其实我们这些子女很多时候回家是为了看看母亲。后来母亲离去后,我们几个都心照不宣,心里都明白,姐姐们没事以后都会很少去看望那个家了吧。
由于我从小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长大,我自知我心里也许有那么点不与寻常孩子相同。我总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小时候最多的就是希望自己快些长大自力更生,离开那个家。然后自己避开一切世俗找一处青山绿水之地独自生活,真的很厌烦那些世事纷争。这样老成的念头装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脑子里,古往今来不知是否数我。但这样的念头真真实实在我脑子存在了二十一年。
也曾自己一人生活,不理世事三年,那三年里我特别享受,以为我要的就是那样的生活。因为经济还是依赖父母,很多俗事也都是父母解决,我才有了个看似远离凡尘的生活状态吧。其实那时的自己就是还太年轻。
但是最近,也许是母亲离去一年,去年这个时候都沉浸在母亲离去的太匆匆的巨大悲痛中。一年过去了,不知他们伤痛修复的怎样,我是一个很少把情绪放在脸上的人。他们总以为我冷漠我对这事无关痛痒,他们又怎知大悲不泣的道理。母亲的离开一直像一把利刃在我的心上划,这样的痛绵长而无声。
我总以为自己最大的梦想是能够远离江湖,笑傲江湖。以为那样才能放下心中最沉重的悲痛得到真正内心的清静。有时甚至很想修禅,想像乔布斯一样义无反顾去最求禅的意境。
然而,最近深刻体会了朋友不在身边,亲人离去的悲哀,我才认同了人真的就是群居动物,真的。个体离不开群体,群体却不会在乎少了谁。个体要做的就是主动在群体中谋得一席之地。有个江湖地位非常重要。且不说的那么黑暗,就从人的本性说的,上帝对人类的设定就是需要在分享中才能得到快乐的。
说来分享是件很神奇的事啊,把自己拥有的东西拿出来貌似减法的做法,结果却是变多了很多美好的东西。
其实这也是生物的本性,宇宙中没有能够独自生存的生物,所有生物都需要同类。就像武侠片里讲的,或许是世仇的两个人,当所有人都死了,江湖没了,如果再将世仇的人杀了,报了仇的人也会很痛苦,文艺的人会觉得是英雄相惜,其实说到底就是生物的相互依存。
看过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几乎每一本心理学的书都会似有似无的说到一个道理,要研究人类的心理,最终还是要回到研究动物的本性。因为人本来就是动物啊,只不过大脑比较发达有了思想意识罢了,但这些思想终究是不能替代人的动物本性的。
所以,即使能够生活在青山绿水之中,还是不能完全脱离人类文明。至少需要三两奔走于城市山林间的好友,或者是一两本书。这都是不能脱离群体的本能在作祟。我想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一个能离开群体生活的人吧。鲁滨逊如果不是回大陆的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也不会有他的故事让我们读。当年苏武若不是有李陵偶尔去陪他喝酒聊天,苏武也很难坚持十九年一个人子在北海放羊。看过历史的都知道,苏武自杀过很多次,不是不成功就是被李陵刚好赶到救下了。而那些从小远离了人类文明的人,他们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融入了另一个生物群,比如狼人,就是融入狼的社群。所以人不管怎样,都需要一个群体,因为人是群居动物。
想明白了这些,我想我不再奢求找一处世外桃源,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那是幼稚的想法。现在的我想,还是要到人最多最繁华的大城市施展抱负。人的价值终究还是要社会来给,我也不再消极避世,勇敢积极的面对世间纷扰。老子说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没有那些纷扰,又怎么有快乐?没有江湖恩怨,又怎么会有儿女情长?
我想象的世俗生活应该是这样的,我在大城市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骄傲,在青山秀水间有自己的小木屋,种得一园雏菊与傲梅,房后种几株翠竹为茅草屋遮阳。隔三差五与三两知己,驱车前往,一起煮茶论道,或促膝长谈或对弈江山,诗酒与画,抚琴对月,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富丽山河尽收眼底,云雾与飞鸟,青山与流水,枯叶与小道都能相伴每一日。偶尔也可以自己一人偷得浮生半日闲,在繁忙俗务中偷懒一段时间,但不是推开那些事务。
年轻嘛,就该像一只雄鹰,到大城市里搏击奋斗,像战士一样,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青春是一段峥嵘岁月,我们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正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的时候,又怎么能去追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呢?
但是,生活不仅要有眼前的雄姿英发,还要有诗意和远方。所以我还是忘不了想要在青山绿水间有自己的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