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失去色彩——读《人间失格》后感

【1】内容简介

《人间失格》,直译过来便是《丧失为人的资格》。这部小说被誉为太宰治最具影响力的小说作品,也是毁灭式的绝笔之作,在发表这部作品的同年,太宰治自杀身亡,而在此之前,他曾四次自杀未遂。读完《人间失格》,你可能会明白,这位敏感细腻的无赖派文学巨擘内心是忍受着多大的煎熬,对这人世是抱有多大的绝望,才能对逃离“为人”的宿命有着这般执着的追求。

《人间失格》故事主人公叶藏,是一个出身于贵族家庭,容貌清秀,气质不凡的男子。但他由于常常无法理解“人类”的行为、琢磨不透旁人的想法、感知不到别人的情绪而觉得自己是这世上的异类,对周遭的人与事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叶藏于是经常用滑稽搞笑的言行来逗乐大家,他将之称为“那是我对人类最后的求爱”。

因为自小便心思细腻敏感,叶藏很小便看穿了世道的混乱、人情的炎凉,以及家人之间的虚伪和欺骗。长大后校园生活的无聊与无趣、社会现实的冷酷残忍,这一切在其他人看来正常无比,欣然接受甚至享受的生活在叶藏看来却难以理解与接受。不愿与人为伍又逃离不了作为人的身份,这二者的矛盾让叶藏痛感成为了人世间的"异类"。在上京高等学校求学期间,叶藏偶然结识同一画塾的堀木正雄。正是这位堀木“好友”带叶藏走向了邪恶之门。从此,对生命失去希望的叶藏为了逃避现实而不断沉沦,他沉迷于酒色、任由自我放逐、屡次自杀、用药物麻痹自己,终于一步步走向了自我毁灭的悲剧。

在这期间,叶藏曾遇到了单纯善良的祝子并与其结为夫妻,过过一段幸福平淡的小日子。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像常人一样生活之际,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祝子因为对别人的信赖而被诱奸,叶藏对人类最后的信心就此崩塌……

【2】读后感

这部太宰治的私小说我是一口气读完的,这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太宰治的文学作品,不禁深深地被其文字的细腻和对人性剖析的精准而震撼到。听说这本书是太宰治的自身写照,便去特意搜了他的简介了解生平,一眼就看到那副左手托腮,双眼盛满忧郁的黑白照,正如其《人间失格》开篇所描述的照片一模一样。不禁又被震撼了一番。太宰治的描述之细,让人汗颜。一张照片,经其文字一组合便已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而他的一生,也随着对叶藏的童年、青年与生命的终结的描述而逐一上演。

作者太宰治本人

未读之前,是知乎上一名心理咨询师对其透彻的解读让我对这本小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觉得非读不可。这位心理学家将《人间失格》主人公叶藏这类智商极高的感觉失调孤独症患者称为“gifted”(天才),他们虽然有着高智商,却无法感知别人的情绪、分清语言透露出来的含义,与别人无法正常交流与相处。

但是读完后,我却并不觉得叶藏这位gifted(天才)的人是感觉失调的孤独症患者,我更愿意相信没有任何人可以像叶藏这般,因为愿意去作为动物(文中他将自己比喻成蟾蜍,称自己比猫狗更低级)一样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旁观人类的行为活动,去描述人类内心的种种丑陋与不堪,所以更接近人性,看得更清。心思细腻至极之人,如何没有感觉?只不过是可以理性到完全盖过感性地去认知人类,或者是,世人。

文中,叶藏多次提到“人类”这个词,仿佛他自身并不隶属于“人类”这种对他来说很陌生、很恐惧、很想亲近却总是感觉无法亲近的物种。正因为如此,他总是会以局外人的视角去观察各式各样的人,也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揭开人类伪装的面纱,窥探出真相。


因为是人,不得不以自己不耻但是混迹于人世必须的方式去讨好世人,所以叶藏时时刻刻经受着内心的折磨。他讨厌那样哗众取宠的自己,却不得不以这样低劣的方式去保留自己为人的资格。太过透明的他,失去了靠丑陋的人格去武装自己的屏障,所以在所有的危险面前,他无力阻挡。

太聪明的天才,总是容易被聪明所困扰。聪明到能看穿一切,所以越来越多的烦恼,现实的复杂与肮脏,自己的无奈与沉沦,让生成为了一种折磨。就在叶藏被祝子的美好品质所打动,差点就要被救赎,就要开始对人世重燃信心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让其彻底奔溃的事情——祝子因着她对人的信赖,被人诱奸了。而最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在叶藏的眼皮底下发生的,他却在面对时候被恐惧袭击得连一丝丝还击都无力进行——是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奸,他却只有默声逃离。作为人,他是软弱的;作为人类旁观者,他是恐惧的。

“比起祝子的身体被人玷污,祝子的信赖被人玷污这件事更令我难过。”祝子那信赖他人的纯真心灵对叶藏而言宛如青叶的瀑布,清新怡人,也是叶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让他对这几近绝望的人世重拾了一点点信心。但人类的恶行将叶藏最后的希望都扑灭了,所以叶藏最后选择了自我毁灭。“我对唯一能救赎自己的品质产生了疑惑。我越发难以理解世间的一切,终于回到只有酒精的日子。”“一切都只是肮脏罪孽的不断累积,苦恼的不断叠加而已。我想死,必须死,活着只会成为罪恶之源。”


看《人间失格》时候,我想起了大学时候因文字而结识的一位朋友。我记得在他开始放下戒备坦诚自己的时候,说过他也是这般,知道有人爱自己,在乎自己,却无论如何对人爱不起来,似乎是没有了爱的能力,甚至是感知强烈情感的能力。什么情况下,都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即便是对于血浓于水的父母,他都视日常的问候如大任。却又在不断地帮助别人,没有悲喜,不在意选择。怎样都好,怎样又都不好,反正什么都无所谓。

这样的一种理性和从容淡定,我曾经是那么羡慕,羡慕于世间的种种打击都对这样的心起不了波澜。但现在看来,他们却是多么的悲哀。想要对世间充满希望,去感知所有的美好;却有一颗善于窥探的不安的心,一点点扒拉出让自己的伽蓝倾倒的丑陋现实。

如果你的身边也有这样锐利又敏感的朋友,请多一点包容,多一点关爱。也许他的内心正经历着我们难以想象的煎熬,却耻于倾诉。也许他们无法看到这个世界的斑斓,只能看到色彩对面鲜明的黑白对照,意志脆弱到随时会被绝望吞噬,而我们对他们的态度,我们让这个世界呈现给他们的样子,会成为决定他们对生命最后抉择的关键因素。


【3】片段分享

{怎样都好,只要能让他们发笑就好。如此一来,即使我置身于人们所谓的“生活”之外,他们应该也不会太在意。总之,不能碍着他们的眼,我并不存在,我是风,是虚空——类似的想法日益累积,我就这样用滑稽的办法逗乐家人。在那些比家人更神秘、更可怕的男佣和女佣面前,我也竭力提供滑稽小丑的逗乐服务。}

这段是童年时期叶藏的自白。这几句为叶藏之后喜欢通过滑稽方式逗乐大家、处事小心翼翼,唯恐被“人类”不喜与排斥以及无比看轻与贬低自己的行为与想法提供了充分的理由。

从这里我们可以捕捉到叶藏内心的冲突与矛盾。他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以及融入大家的生活,但又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怪行”被别人视为异类,甚至被排斥。尽管他对善变、可怖的人类充满了陌生与不理解,但是他仍旧想要去看到、体验人世美好的一面,始终对人类充满信心,并且其实是希望得到所有人的喜爱——甚至为了得到这种喜爱不惜采取自己最鄙夷的方式。

要看低自己,才不会太过于失望。“我是风,是虚空”,多么让人心酸的话。

【4】精彩摘录

“有人问我想要什么的时候,我总是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都好,反正任何东西都不能让我快乐——这样的想法总是突然涌上心头。另一方面,只要是别人赠与我的东西,即使再不合意,我也不会拒绝。对讨厌的事说不出讨厌,对喜欢的事也总是偷偷摸摸,我总是品着极为苦涩的滋味,因难以名状的恐惧痛苦挣扎。 ”

“真正的大师,能以主观力量,在平淡无奇的事物中创造出美,或许丑陋的事物令他们隐隐作呕,但仍无法遮蔽他们的兴趣,大师们沉浸在表现事物的喜悦中。换言之,他们不被他人的想法所左右。”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会被幸福所伤。”

“这世上每个人的说话方式都如此拐弯抹角、闪烁其词,如此不负责任、如此微妙复杂。他们总是徒劳无功地严加防范,无时不刻不费尽心机,这让我困惑不解,最终只得随波逐流,用搞笑的办法蒙混过关,抑或默默颔首,任凭对方行事,即采取败北者的消极态度。”

“我知道有人爱我,但我似乎缺乏爱人的能力。”

“所谓的世人,不就是你吗?所谓世人,不就是个人吗?”

“我急切地盼望着可以经历一场放纵的快乐,纵使巨大的悲哀将接踵而至,我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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