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脖子为什么这么细-毕飞宇《平原》摘抄

这两天在想,人为什么相信前世今生

思来想去、可能因为

今生过的如此不如意、苦哈哈

在今生实在是找不到答案吧

找不到、怎么找都找不到

又急又气、又恨又怨、太煎熬

那就自我欺骗吧

总归活人不能被问题憋死

说不定是自己上辈子做尽了

伤天害理杀人放火天地难容的事儿

呸、这辈子活该

能怎样呢?

还能怎样呢?

这辈子命运对你所有的作践都是在替你赎罪

罪干净了

下辈子就不那么苦了

要不咋说

人们永远看不到世界的全貌

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世界呢

要不咋说

人们看书永远是在自我印证呢

要不咋说

土地里长出来的孩子内心都沉甸甸又细尖尖的呢

今天就看到毕飞宇这段话了

毕飞宇说

「我一直想弄明白

有时候

人为什么会如此不尽人意」

毕飞宇还说

「过家家可不只是小孩子的事儿

那是全人类的事儿」

这个游戏我不玩儿了

我投降、我退出

行不行?

以下文字摘自《平原》

❍ 麦子黄了,大地再也不像大地了,它得到了鼓舞,精气神一下子提升上来了。在田垄与田垄之间,在村落与村落之间,在风车与风车、槐树与槐树之间,绵延不断的麦田与六月的阳光交相辉映,到处洋溢的都是刺眼的金光。太阳在天上,但六月的麦田更像太阳,密密匝匝的麦芒宛如千丝万缕的阳光。阳光普照,大地一片灿烂,壮丽而又辉煌。

❍ 天很低,晚霞仿佛搁在大地上,嫩嫩的夕阳像一个蛋黄,娇气得很,一惹它,它就要散。

❍ 庄稼人最要紧的事情是把自己的身子骨泡在汗水里,用盐腌过了,腌成咸肉,这才硬挣,这才有嚼头。

❍ 端方注意到这会儿太阳有两个,都在他的身上。一个在他的眼皮子上,另一个则在他的小腿上,疼痛就是这个太阳的光芒,光芒四射,光芒万丈。

❍ 泥土,它不是别的,说到底它就是泥土,没心没肺,把你的一生一世都摁在上头,直到你最后也变成了一块泥土。

❍ 但是有一点庄稼人是可以肯定的,“国家”是一个终点,是麦子、稻谷、黄豆、菜子、棉花和玉米的终点。粮食运到哪里,那个地方就是国家。相对于王家庄来说,公社就是国家;而相对于公社来说,县委又成了国家。总之,“国家”既是绝对的,又是相对的。它是由距离构成的,同时又包含了一种递进的关系,也就是“上面”和“下面”的关系。“国家”在上面,在期待。它不仅期待麦子,它同样期待着大米。

❍ 在庄稼人一代又一代的劳作中,他们懂得了天,同样也懂得了地。就在天与地的关系中间,庄稼人求得了生存。通过他们的智慧,天与地变得像左臂和右膀一般协调,磨豆腐一样,硬是把日子给磨出来了。当然,是给“国家”磨豆腐。

❍ 做母亲的就这样,总有无穷无尽的心思。了去了一样,又添上了一样,滔滔不绝的永远是儿女心肠。

❍ 三伏天里的星空真是太好看了,夜空分外地晴朗,每一颗星斗都像棉花那样硕大,那样蓬松,一副憨样子,静悄悄地在天上疯。星空广阔无垠,简直就是丰收的棉花地。还有流星,它们把夜空突然照亮了,像一把刀,在黑布上划开了一道雪亮的口子。流星飞远了,这就是说,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每一颗流星都是一个故事,是一个死亡的故事。然而,因为死亡离自己太远,与悲伤无关了,成了瞬间的风景。

❍ 青蛙实在太多了,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它们拥挤,没心没肺,就会拼了命地喊叫。仿佛热热闹闹,其实还是寂寞。

❍ 三伏天的夏夜正是这样,天上的星星在热闹,地上的青蛙也在热闹,而村子里反倒安静了,称得上枯寂。每个人的身影都黑咕隆咚的,像一口井,每一口井都有自己的吊桶,上,或者下,深不见底。

❍ 女孩子的内心,毕竟还是由别人看不见的那个部分组成的,到了绽放的时刻,你以为她的一枝一叶都羞答答的,其实,是横冲直撞。

❍ “反”这个字有一个特点,基本上都是由“撇”和“捺”这两个笔画构成的,天生就有一股子杀气,静悄悄地就呼呼生风了。再加上魏碑霹雳的棱角,像大刀一样,像利剑一样,是烧光杀光、片甲不留的气概。

❍ 好的感情和坏的感情都来得快。一会儿是报答不完的恩情,一句话不对,又成了彻骨的仇恨,顺着酒的力量气吞山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是凭空而来的,影子都没有。但酒让虚妄变得真实。是真的,到了催人泪下和遏止不住的地步,不说出来就闹心,一辈子都对不起自己。要说。要大声地说。要抢着说。要抡着说。要流着眼泪呼天抢地地说。要拍桌子、打板凳地说

❍ 人的脖子为什么要长这么细?就是为了好让你低头。

❍ 世俗的人们总是把死人说成“闭眼”、“断气”、“蹬腿”、“翘辫子”,啰嗦死了。就好像人的性命是从眼皮上跑走的,是从气管、小腿肚子、头发梢上跑走的。都不是。人的性命是从手指尖上溜掉的,手指一松,别再抓住什么,一放开,人就没了,魂就上天了。

❍ 庄稼人最大的忌讳就是“不是自己的人”,你都“不是自己的人”了,累死了也是白搭。——“表现”自然不好。你不只是要把自己放在“家里”,还得守“家里”的规矩。你得先从孙子、侄孙子、外孙子做起。做好了,你就可以成长为侄儿、外甥或姨侄。再做好了,这才能成为兄弟。接下来就好办了,往下熬,你自然就成了叔叔、伯伯、舅舅、姨父、姑父。到了这样的田地,你离大爷也就不远了。一个人只要做上大爷,你就成了人物,日子就顺遂了,就可以呼风唤雨。当然,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 他的嘴巴像一台脱粒机,喷涌出来的全是金光闪闪的成语、定语和状语。

❍ 夜色顿时就妩媚起来。黑得有点润,有了光滑的、却又是毛茸茸的表面,有了开放的姿态,可以用手摸的。说妖娆都不为过。

❍ 弦月是一个鬼魅的东西,它的光是绰约的,既清晰,又模糊。没有色彩,只有不能确定的黑,和不能确定的白。河里的水被照亮了,布满了皱纹,有了苍老和梦寐的气息。

❍ 女人的害羞家常了,男人的呢,令人感动了。

❍ 太多的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了。时间是个什么东西呢?它是谁发明的呢?那些无穷无尽的年、月、日,它们在围剿端方。时间是汪洋的大海,前面不是岸,回头也不是岸。这个汪洋的大海里没有水,它是空的。它比天空还要空,笼罩在你的头顶,却又是实实在在的那种空,需要你去填补它,用你的一生,用你的每一天去填补它。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为什么是二十四个小时,它太多余、太漫长了。这是谁弄的?是谁把它捣鼓出来的?真他妈的混账了。

❍ 端方每天都有七八个小时的空余,难熬了。端方被时间“泡”松了,“泡”软了,几近窒息。端方失去了动作能力,失去了想像,失去了愿望。端方是被动的,在时间面前,他“被”活着。这是怎样的人生呢,端方嫌它长。

❍ 一句话,王家庄的人不把自己吓死就绝不会罢休。谁都知道自己在添油加醋,但这个“油”和这个“醋”不加进去心里头就不痛快,嘴巴就更不痛快。痛快才是最后的真实。一件事情的可信程度不是别的,它取决于嘴巴的痛快程度。

❍ 打架这个东西为什么能这样地吸引人呢?说出来能吓你一大跳,是疼。这一点不打架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的。疼这个东西过瘾,在你被击中的时候,在你的疼痛汹涌上来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反而毫无畏惧,你的勇敢是惊人的,你的爆发力是惊人的,怒发冲冠具有无可比拟的快感,你一下子就疯狂了,成了酩酊的、强有力的人。疼痛能使胆怯的人大胆,大胆的人英勇,英勇的人壮烈。你会为自己而震惊。你的潜能是巨大的,那些你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你一下子就做出来了,眼睛都来不及眨巴。

❍ 生活是一块豆腐,时光一巴掌把它拍碎了,白花花地四处飞溅。这些捡不回来的碎末才是生活应有的面貌,它们散了一锅,彼此毫无关联。等它们重新盛在一只碗里的时候,你最终认可了它的破碎的局面,反而想不起它原先的方方正正的样子了。它们是酸甜苦辣的。烫。尝一口就热泪盈眶。你能做到的只剩下追记。

❍在一个下坡上。端方的身影有了流淌的危险,有了覆水难收的意味。

最后想到书里顾先生的一句话

出生是一次否定

死亡是否定之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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