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焦躁不安,只要一望向她的空位,他的心便凝了一重思念。
她,给他的印象是结着轻愁的丁香,是月光下的小草。
为什么对她会特别注意?他不明白,在这个年龄有太多不明白的事.不需要他现在就明白。他只愿意在学习之外偶尔的想到她.就象看书累了抬起头突然看到窗外的太阳。
阳光,正暖。那样他就能微微的笑。
他希望自己是一座山,但是现在,他还不是山,不够强壮不够伟岸没有力量。未来还需要一段路 。重要的事是读好书,考上理想的大学。
现在不能说,无法说,不能做,无法做。
只是,十八岁的天空,忽然飘来一朵七彩云,吸引他的目光追逐。云飘向何处,情不自禁想留住。
他觉得要是把她放在强烈的色彩里,她会丧失她那种结着丁香轻愁的意味.但若放在灰暗沉重的背景,倒能突显她的明亮和轻盈。
终于她来了。同学们围着问长问短,她却下意识地瞟向他,正见他在座位上抬头望着自己,眼里有探询,她瞧见了,心里一荡,大声说:没事。好像特意说给谁听。
自习课,她翻出一张折叠得齐整的作业纸:我帮你补课好吗?
她的心热乎乎地,却提醒自己应该无动于衷。
他见她什么动静也没有,便做出各种猜测,为什么呢?为什么需要帮助却拒绝帮助?
为什么呢?她也在问自己,我欠缺他那种坦诚。
于是,在操场上对面而过,她用细小的声音说:"对不起",话一出口,满面通红,心跳加快,象是谁在那里燃放了个鞭炮。他怔了一下,注视她.她被他的眼光烫着了,象被猎人击中的鸟。他看着那飞走了的紫衣裳。
他想,我还没来得及说。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可是我该说什么?我想说什么?我说什么才好呢?还是等到毕业吧。年轻,一切都来得及。
他没有想到,高考完后他就再也没见到她。她居然连集体毕业照都没来学校照,连她的毕业证都是她的父亲来拿的。他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连关心都无处表露。
他去了自己理想的学校。欣喜之下有些怅然。
向同学打听,问来问去却没什么结果。这个插班过来的女孩,没邀请过谁去过她家里,也没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
时间呼啦啦地过。大学四年,他没谈女朋友,毕业后才交女朋友,谈谈分分两次才修成正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新娘眉眼居然有些像她。孩子五岁了,家庭和睦,事业不错,初具规模。
直到有一天,席间意外地听到她的名字,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地颤动,他装作漠不经心的口气问:"叶红现在在哪里?"同学讶异的回答:"你不知道吗?她死了。"他的心被撞了一下,来不及掩饰自己的慌乱和错愕:"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回家后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妻子问他:"老公,你有心事吗?"他说:“听说有个同学去世了,心里有些难受。"他没有说明那是个女同学,妻子便哦了一声睡了.而他无法入睡.半夜起来,点燃了一根烟。
脑海里想起同学说的:“听说她一直没谈恋爱,喜欢咱们班一个男生.也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唉,她真傻,为什么喜欢不说出来呢?说出来又怎样?爱就是爱了,轰轰烈烈地爱一场,起码,没有辜负自己。这么年轻,都没来得及谈一场恋爱,真可惜。"
他想起读书时候同学给她取的外号叫病猫,想起她很少上体育课,想起她经常请假,终于知道,那时候,她不是身体孱弱,而是真的有病。
他想起毕业前写给她的最后一张字条:"种下一颗种子,是玫瑰,就会开花."
那次,破天荒地她回了他一张字条,他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是她对他唯一一次的回复:“心开花了,命却不能”。
那个时候他不懂这句话,但现在懂了。
原来,命运在那一刻早悄悄地为他们做了决定.人生很多事,在以后的以后,回过头来看才看懂。
他说的含蓄,她回答得明了,只是他不懂而已。
他的心闷闷的难受,借着酒醉把少年的郁结吐了一地。
曾经,那单薄而苍白的曾经啊,春衫薄,人意厚。
再也看不见。
他终于知道,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能发芽开花。
不是所有的初心能坚持。
原来,人是要在丢失中长大 。
回忆是一种暗伤。伤口在哪里,只有自己知道。
有一种曾经,叫做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