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4日,离开了空气指数200+的大帝都,我和室友飞到斯里兰卡。到机场,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厕所脱棉衣,脱毛衣,脱脱脱,穿穿穿,换上夏天的长衣长裤。
嗯,长衣长裤。
据说隔壁项目的小姐姐穿短裙,被兰卡小哥赶回了EP house。当地人不让这么露腿。
至于长袖,是为了防蚊。蚊子太毒了,一巴掌打下去,全是血。
当时住在Mount Lavinia,科伦坡西边的街区,大部分是三四层的楼房,人行道高低不平。到了赶集的日子,路水泄不通,地上码着各种椰子。
我们的房间蚊子很多。蚊帐挂在灯上,斜拉到床尾。每天早上起来脚背上都会多一排红点点。
在加勒的一个女子中学做presentation,花露水用完了半瓶,蚊子大军丝毫没有撤兵的征兆。
孩子们超级可爱,白校服红头绳,不管哪个学校都是这般打扮(头绳也有白的绿的),她们把我围在中间,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哇,别呀,我说no, I don't have. but I have just graduated from high school. I am still young。她们说no, you are not too young. You can have a boyfriend. 在萌孩儿们的穷追猛问之下,我招了。
I do like someone here...(point to my teammates)
like?
okay, well, love
Who?
eh...
He!
Wow
tell him, tell him (push me ahead)
No No NO
我从她们胳膊中挣脱,
嘘——别那么大声。
我说:In China, it is always boys who say that first.
女孩子们会心地笑了。
I stared at him from a distance with uncouscious gentleness in my eyes. He was looking elsewhere. We wouldn't have eye contact, so I could stare at him this way without bother. That moment, all voices disappeared. Only my own breath rang in my ears.
艰苦卓绝地适应了兰卡人讲英语的口音之后,日子变得快活起来。
虽然裹着长衣长裤超级热,但是看看这沁人的蓝天,心情一下子飞得很高。从EP house往外眺望去,仿佛自己在度假村里住着。街道尽头是印度洋,我和室友去看过一次落日,晚上和喜欢的小哥溜过一次海滩。
小日子可幸福了。
完全没注意到,病毒已经在身体里蔓延。
2017.2.2,发烧39度,烧了三天,虚弱地摊在床上,像块大饼,感觉自己要烧焦了,时不时翻个面。他也发烧了。
兰卡小哥调侃我,说我得了love fever。
What a fking love fever!
我吞了好多药片,从999感冒灵到阿奇霉素到退烧药。我以为是洗冷水澡凉着了,前两天躺在床上看搞笑小说,挨一挨。结果第三天烧得更厉害,39.4°。
我怕了,慌得不行。
兰卡项目小哥都不在,楼下埃及小哥陪我去医院抽血。
两个小时之后,接到一个电话,哔哩吧啦说了一通,听懂了一句:your blood test. 原来是医院打来的,化验单出了,让我去领。
那时喜欢的小哥被确诊登革热。热带国家的蚊虫传染病,很常见,不过可能会出血致死。
天没彻底黑。黄昏落日,比夜里更昏暗。
他帮我拿着包。窗口里滑出来一封信,我一点点抽出里面的化验单。在那一行字儿快要露出来的时候,他说:真,真希望你没事儿。
一行醒目的黄色:
Dengue —— Positive
登革热阳性。
我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化验单。
好吧。
还行。
至少,我知道了病因。
嗯。
……
当时脑子里好平静。像电脑当机了一样。
剩下的十天就是这样,每天和他一起挤在tutu车里,或者搭uber,去clinic抽血。直到有一天我住院了。
他的蛋白质水平开始上升,而我下降到了1.7,远低于正常值。
在医院里,和远在家乡的闺蜜互相发语音。我把网易云音乐收藏的歌一首首唱过去,唱了一早上,嗓子哑了眼泪也流干了。医生过来提醒我好多次,you need rest.
陪我的小姐姐说:you need good rest. You should be really careful. Some people die from this disease. 我一下子攥住她的手,哭道:don't say that, please, please...
我一刻没停地在折腾,跟隔壁床的六七个人聊天,三天里这些病人和家属都和我哔哔个没完,虽然他们听不太懂英语。Nokia手机坏了找我修,我跟妈妈视频的时候她们也都凑过来说嗨,唱完歌她们围过来,兴奋地说:Chinese songs! Good,good.
这样折腾地淹没自己,心理才会平静一丢丢。晚上才不会醒那么多次。不会想那个EP house里即将坐飞机回国的他。
好在他走之前我出院了。
没有在海滩告别,有点小失落。
再过两天,蛋白质迅速回升,医生批准我坐飞机了。他强烈建议我再留一周,不然会冒风险。比如,他有个登革热病人执意要回国,结果在飞机上发病,没有人知道怎么救,遂见太上老君去了。
吓死我了。
但我还是要走。
所有的EP都回国了。兰卡的项目小哥也开学了。他走的那一天是元宵节,我一个人在我们常去的Laziz吃饭,小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妈妈给我发了汤圆照,扎心了。
我说:
老板,把电扇关了,我冷。
老板,一盘egg fried rice
再来一杯watermelon juice,
还要一份French fries
快一点
要strawberry ice cream.
还要watermelon juice
……
我从12点吃到3点,老板一直在柜台后面记账,时不时翻眼皮看看我。
我说:
老板,有没有 dumplings?
Sorry, what?
Dumplings, Chinese food
no
but you say you have a chinese chef
yes. but no. no dumplings.
why?
oh just because……we don't have.
It's my last time here
ah?
yes, my friends have gone back to china. I will, the day after tomorow
He suddenly looked sorrowful...因为他的最后一个大金库要走了。。
最后一天。
凌晨的飞机,还提供飞机餐。烫口的米饭端过来,我哆嗦得不知道怎么捏筷子了。
眼泪拌饭,源源不断。没有咖喱,软软的,香香的,原汁原味的大白米。每一粒都胖胖的,糯糯的。
真tm矫情,啊。我怎么开始歌颂大米了。
可我就是开闸泄洪收不住泪。
想到在医院站着陪我一晚上的Ishara,陪我颠簸北京深圳香港科伦坡的室友,在我以为我要死掉的那晚远程唱歌给我听的闺蜜,和我最爱的小哥哥。
简直了,这寒假。
简直了,斯里兰卡,你有毒,可我还想再来一次。
菜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