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观不正”2007年8月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公布为171个汉语新词之一。它的流行时间,恐怕更早。自它流行以来,人们对事物的评判就多了一项标准——三观正不正。
琼瑶的小说,因为爱情至上,为小三“正名”,所以三观不正;《欢乐颂》里富人总是拥有充足的金钱、资源,一切顺风顺水,而穷人费力拼搏却也翻不了身,还常招讥讽,所以三观不正;歌颂郜艳敏被拐卖之后留在大山以德报怨教书育人的媒体,因为粉饰太平,不追究拐卖者责任,所以三观不正。
那么,什么样的三观才叫正?
大多数人认同的三观就是正?古代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却是自由恋爱。哪一个三观叫正?大多数人在同一时期认同的就是正?中国堕胎是合法的,而一些西方国家却禁止堕胎。哪一个三观叫正?大多数人同一时期同一地域认同的就是正?有的国人觉得同性恋恶心,有的国人却呼吁公众理解同性恋。哪一个三观叫正?
上面这些例子太极端了?
不说谎,三观绝对正。那善意的谎言呢?尊老爱幼,三观绝对正。那熊孩子、碰瓷老呢?遵纪守法,三观绝对正。那如果法律是错的呢?
鲍鹏山老师在《新说水浒》第28集武松13虎头狗尾里,曾作了这样一句点评:“思想越是单纯的人,文化水平越低的人,思维水平越简单的人,往往他的道德意识反而特别强,特别倾向于从道德的角度给别人贴标签,对别人下判断。”我起初不明觉厉,如今稍稍有些理解了。小时候总想着明是非、分黑白,长大才渐渐发现要做到这点着实困难,等看到色相环的时候,终于豁然开朗:青红皂白,本就不那么泾渭分明。
有人说,春秋战国是最坏的时代,但也是最好的时代。说它坏,因为战乱不断,生灵涂炭;说它好,因为诸子争鸣,百花齐放。这段时期固然礼坏乐崩,但对于各种思想却出奇地宽容。孟子可以当面讽刺、质问君王,而王也至多无声,或顾左右而言他。正因为这种宽松,才孕育了百家思想的灿烂,儒、墨、道、法、兵等等……尽管如今看来,儒家支持等级制度,墨家相信鬼神,道家消极无为,法家冷酷无情……但是,这无碍于他们的历史地位。
顾准说:“所谓专制,就是坚信自己是不会错的想法。”那些张着大旗批判封杀他人三观不正者,自以为是正义的一方,其实已成为专制的化身。他们坚持着他们认为的正义,批判打压着他们所认为的不正义。他们所谓的三观不正,其实只是三观不合己意而已。对于这些人,杜甫早有讽刺:“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晒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清王朝不允许修建铁路,因为统治者认为铁路的运行会影响到大清的龙脉;教会认为布鲁诺宣传“日心说”是异端,将他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因为他挑战了教会的权威;古人对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之事大加批判,因为他们认为这是离经叛道。教训早就深刻了。是,这些事如今看来无比可笑,不过,焉知你如今坚持批判三观不正的行为,在将来的后人看来,不是可笑的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世界本就是多元的,对于不同观点、不同的事物、不同的人,何不宽容些呢?况且,非黑即白的世界,难道不无趣么?
到底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什么是三观正,我从来都不清楚,也不打算去评判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