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大概又是近12点了,我已经记不清,这是连续第几个工作日在当“拼命三娘”了。深市半夜到的路显得格外宽敞,即使是不夜城,行人和车辆的稀疏感与白天拥挤不堪的鲜明对比,也让这里的夜与小地方没有什么两样,冷静而克制。如果非要区分开,那应该就是这里比较“费电”吧。透过滴滴网约车的玻璃,霓虹放肆地勾勒着夜幕,生怕人不知道这里的楼很高,但我没有心情欣赏这里的人文景观,戴着耳机听着花儿乐队的《静止》,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容我自由地呼吸一阵。我又想快点回去,再这样回去多几趟,或许就能够离开这里。
“寂寞围绕着电视,垂死坚持,多哦希望有人来陪我,度过末日,空虚敲打着意志……”
和大多数的进城务工人员一样,名牌大学毕业的我并无二致,也不过是一条奔赴大海到的小河。只不过,她希望水流湍急一些,快一点到达入海口,然后马上掉头。
我工作的银行离我住的地方很近,在交通畅通的情况下,打车只要7分钟。宿舍是银行的老房子,员工前三年可以免费住。别看它破了点,但在寸土寸金的深市中心,也算是极好的福利了,房租一年可以省下小几万。再者,整栋楼都是单位上的人,安全问题是有保障的。
“美女,到了,要开进去吗?”一个粗矿的声音突然把我从静止中抽离。
“不用了,谢谢。”我推开后座车门,迈下车,继续戴上耳机沉浸在这首还没有单曲循环完两遍的歌儿中。听歌,我是有仪式感的,喜欢的歌曲,必须要听完完整的一遍才能退出,如果听到一半就退出,那就是对歌者的不尊敬。
从小区大门通向宿舍楼的路还算平坦,别看小区老,但人家在80年代末也是深市的豪宅呢。光是看这小区的名字,就能得知一二——“海映山庄”,谁听了会怀疑它的土豪气质。
我走到楼底下,正准备掏口袋拿钥匙,一个激灵闪过,刚刚工牌和钥匙都落在车后座了。我向来不带包的,除了有必要背电脑的时候,今天穿的裤子恰好又没有口袋。出银行要刷门卡,只能是丢在车上了。幸好沉迷听歌,手机还在。我掏出手机,打通了司机的电话。
“师傅您好,我是刚刚下车的乘客啊。麻烦您看看车后面有没有我的工卡和钥匙?”我只是想拜托他帮我送回来。
“等等,我旁边停车看看啊,你别挂电话…”。司机师傅的态度倒是不错的 “有的,你说一下你的工作单位和名字。”
“中国银行,凌以莫,还有钥匙扣上只有两个钥匙一大一小,师傅你放心吧,这就是我的东西…”还没有等我开口,请求他帮我送回来,这位司机已经拒绝了我。“美女,真不巧我刚刚走到华明路主路上,这回来你这里还得往前走4公里掉头,我正打算收工回家估计电量也就刚刚好。这样吧,明天我一大早给你寄过去。”
到此我也只好作罢。“好吧,等会我把我的地址发给你,你选到付就行了。”
“放心,安全给您寄达。记得给我个好评哦。”
挂了电话,一看手机,刚刚好12点整。说实话确实是不想打扰到室友,尤其是李雨晴,每天10点准时睡觉,这会正是熟睡中,这换谁谁也不乐意啊。但没办法啊,总不能睡大街吧。我先试探地问了一下301群,你们睡了吗?
结果,一分钟过去了没人回应。其他2个人也都睡了吗?没有办法,我只能按301的门铃了。嘟嘟嘟嘟…大概嘟了七声,终于有人拿起了电话:“谁啊?”珊珊语气中有一丝令人理解的不耐烦。“珊珊,是我,凌以莫。不好意思没带钥匙。”啪,门开了。
人总是矛盾的,分寸要拿捏地多好,才能完全消除不和谐呢?虽然,确是我打扰了室友休息,但是我此刻的疲惫已经没有办法让我自在地去处理我的理智了。我希望珊珊能理解我,不要不耐烦,可惜我没有权利这么要求。我进房门以后,珊珊已经进屋了,这也挺好的,不需要我控制理智对她说客套话。于是,我直接奔向厕所,梳洗一番直接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正当我上完厕所,开始刷牙的时候,只听到厕所门外一阵局促的敲门声,“凌以莫,你给我出来!”很明显,这是李雨晴的声音,只有她可以这么泼辣。
“有事吗?!”我的语气也不平和。
“有事!出来说!”她越发强势。
“那你等一下,我总得刷好牙。”我意识到,这总归是来者不善,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但还是用最后的一丝理智调整说话的口吻。
我推开门:“李雨晴,有啥事说吧!”
没想到她竟然直愣愣地站在厕所门口等我,见门打开之后,猛一抬头,把一头乌黑到的秀发往后甩,好像要与我干上一架:“我说你能不能以后别这么晚回来了啊?你不用睡,不代表别人不睡啊。你知道我忍了你多久了吗?从去年10月份开始,到现在3月份,你每天晚上不到快12点不回,你以为你轻手轻脚,我听不见是吧?我的房门正对着卫生间,况且这种睡眠不太深的人,外面的动静我都一清二楚,你每次冲马桶的噪声,刷牙洗脸洗澡那淅淅沥沥的水声,我每天都要听上一遍,才能真正的踏实睡去。因为我知道在这之后,再不会有什么声音打扰我了。过去也就算了,我也理解你工作嘛,等忙了这阵子就过去了。可是今天你过分了,12点了,门铃响彻整个房子。你到底想怎样?”
我瞪大了眼睛,平日里,我与李雨晴谈不上很深的的私交,当然,我与这栋楼的所有人都谈不上很深的私交,但是我与人为善,尽量把我的锋芒都收起来,没想到过去小半年我这样的工作状态居然让我的室友,产生这样的怨念。在她激烈的的言辞之下,起初我还是有一些自责的,但是我太累了,工作的压力太大了。念不得她是比我入职早三年的“老”员工,我也不甘示弱,但我向来不认为谁的嗓门大就占理:“我想怎样?谁还不是打个工!我想回来这么晚,我故意要打扰你吗?你说你自己呢?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每天十点就一定得睡觉,厕所9点到10点一定得你一个人占着,我倒是想不通了,你长得也挺白的,为什么每天就要洗澡洗那么久呢?我倒是没有什么,我回来的晚,我也比你糙,那珊珊呢?珊珊人家哪回不是赶着回家,八点多匆匆忙忙的的用完厕所,生怕影响了您的作息?”兴许是听到我提到了她的名字,珊珊这时候打开了房门,一脸困意,眼睛很难打开的样子,额前耷拉下的碎刘海好像在说你们有完没完。这张脸和我在楼下犹豫是否要按门铃的时候,浮现在脑海里的完全吻合了。而此刻的的李雨晴脸上一副认为我不可理喻的的表情:“珊珊,你听听她说什么?是她影响了我们休息,却挑拨起我和你的关系了……”珊珊向来是大事化小的性格,用那种从熟睡中被人拉起,声带都感到不情愿营业的沙哑说:“哎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了,明天还得上班呢。”想到明天还有一堆放款的资料等着整理,我刚想应和珊珊,却不料李雨晴不依不挠:“明天说,明天人家回来不还是12点了嘛?人家在分行呢 ,要伺候的客户可高大上了,不像我们这种在小网点的柜员闲。”
如果说,李雨晴前一段话是就事论事但火力过猛,那这句话就纯粹是酸溜溜的挑事了。抛开此刻的恩怨,平心而论,李雨晴这身材相貌在全分行都是数一数二的,肤白如雪,一头如瀑的黑发,呼应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颇能代表中国,即使是半夜里嘴唇也是红润润的,不知道还以为她为了和我吵架特意补了个妆。珊珊虽说单拎出来也是一枚妥妥的小美女,但站在李雨晴面前就无法让人意识到这点了。这也显得李雨晴特别不真实,这样的老房子作她的背景拍照,乍一看,还以为她只给自己ps了,加了高光和磨皮,却没有给旁边的环境也增加一点氛围感。她说这酸话,我也能理解,美女本来就自命不凡,更不要说这种千里挑一到的大美女了,凭什么她只能待在基层小网点,而我却很快进了分行的公司金融部,接触到了最核心的银行业务?我打量了她一番,即使是穿着宽松的睡衣,也能感受到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黄金比例的大长腿配上标准168的身高,仿佛单单是站在那里,不用说话,就已经在示意她有多骄傲了。我再望了一眼珊珊,只能用可可爱爱来形容她了,她身上穿的睡裙上印花斑点狗好像也认同我的说法。
不是要阴阳怪气吗?那我就奉陪:“李大美女是觉得在网点的柜台不能展现你的风采吗?那就申请去分行的柜台啊。那里VIP多,说不定哪个拆迁户一眼相中,明天你就能直接离开这,去住大house啦…”
“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滚!”谁曾想,我这玩笑话,竟惹的李雨晴完全失态了,上一分钟她的脸还是白里透红,忽略她嘴里的话语,远远看过去怎么都是一朵大气舒展的人间富贵花;但是这一瞬间我只看到了狰狞。“砰”的一声,门关上了,独留我和珊珊两人在厕所门口傻了眼。珊珊的眼睛也随着这一声摔门声彻底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