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吴耀奎

      题目是电影《相愛相亲》的英文名，《相愛相亲》是张艾嘉导演的新作，而张艾嘉，则是最近才让我佩服有加的导演，尽管她已经蜚声国际。

        我对张艾嘉认识不足，只知道她是李宗盛《爱的代价》歌词中的女主人公，只知道她是贾樟柯《山河故人》中Dollar的中文老师，只知道她是一位可以永远把感性与理性揉杂在一起的阿姨。而就是这位阿姨，她可以一字一句写完剧本，导演成一部关于“愛”的电影。

      其实这部电影讲述的故事很简单，是一场由“迁坟”引发的情感危机——岳慧英是一位即将退休的老师，她有一个汽车教练员的老公和一个青春期过了却依旧叛逆的记者女儿。慧英的生活本来可以更平淡，可是母亲的突然去世让她的“安全感”随之骤减，对女儿的过度支配和对丈夫的怀疑让她极度不安。于是，她想到了“迁坟”，想到了把乡下父亲的尸骨与母亲的骨灰合葬。可是这却被乡下的“姥姥”拼命反对。在“姥姥”心里，远在城市结婚生子的丈夫一直是她一生所爱，为了这个曾经娶她过门又弃她而去男人，她把青丝熬成白发，把旧社会熬成新世纪，最终等到的是爱人返乡的遗骸和多年后的一场闹剧。随着故事的渐进，张艾嘉让我们看到的，是一场三代人的爱情和一家人的温情。

        “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想必是恋爱快餐下的一句锥心格言吧。“姥姥”的爱情便是这样，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固执成原罪的孤独的爱情。本片最多的泪点也被“姥姥”这一角色包揽。本片取景地是河南郑州，一个平常的乡村，村口有一座象征旧时代恋爱观的“贞节牌坊”——所有贞洁烈女寡妇遗孀的公示牌。这种在现代来看完全应该遭到摒弃的文化糟粕在五十甚至一百多年前，却是对爱情一种合乎道义的解释。老渣男有文化，离开家里的妻子而进入现代社会，重新娶妻生子，恩爱一生。“姥姥”死守一纸婚约，天真地以为他还是爱她的，这个连照片都没留给她一张的男人让她付出了一生的爱情。现在的我们肯定会觉得这是一种傻瓜式的牺牲。第一个泪点，姥姥在后来拿出老渣男的家书读给外孙听的时候像个小姑娘一样带着哭腔地让别人相信他是爱她的 ，他养家，照顾她的冷暖，只是不回家了而已，那种柔弱的爱，是个人都会流泪。“姥姥”对丈夫的爱，隐忍而伟大，偏执而纯粹，直到丈夫离世，她都可以每天天不亮就到坟地陪他说话。很容易想象，曾经有多少个夜晚，“姥姥”看着丈夫的孤坟会埋怨道，你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为了爱你而孤独一生？我想，这种“爱一人，终一生”的爱情，已经在时间的催化下，成为一种永恒。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现在可能没有了，以后的时代，更不可能会再有。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听唱这首歌的人，现在大部分都应该到了保温杯泡枸杞的年纪。他们的爱情也一定如被泡久了的枸杞水一样，味道已经淡了，却依旧能够养生。剧中田壮壮饰演的尹孝平是一个标准的“油腻”大叔，却又是一个细腻浪漫的丈夫，他比剧中任何角色都懂什么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爱。这样一个老好人在其他电视剧中可能会被欺负。在这里，他却是最懂生活真谛的一个人。在纪念日会给妻子买卡片写浪漫的话，会突然换车就为带妻子去旅行，而在妻子最虚弱的时候，他又耐心而“窝囊”地陪在她身边，不失平衡地把握妻子与女儿，女儿与准男友，妻子与准女婿之间的关系。大概生活就是如此，可以教会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怎样去爱一个女人，并且怎样用一生陪伴她。电影的最后，尹孝平和岳慧英坐在新买的车里，车载音响放着崔健的《花房姑娘》，两个人平常地聊天，作为观众的我就像后座的一个乘客，静静地听他俩的对话，岳慧英失声痛哭，我也心酸——两个人的爱情，不就是经历过柴米油盐的煎炸蒸煮后，仍旧能够记得起二人初见时的模样吗？那时候，晴光正好，你爱我，我也爱你。就算未来我们会吵架，会冷战，却依旧可以为了心中对对方的爱而破冰，相拥而泣。

        “你可以等多久？”

        “一辈子啊。”

        “可是一辈子到底有多久啊？”

        这是女儿薇薇与岳慧英最后的一段对白。这就像现在的年轻人，明明只过了人生的四分之一，就敢妄言一辈子，甚至一万年。 我们都知道，一个人在最无知的时候，他可以承诺任何他要做到的事，可是事实证明他做不到。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不明白自己的爱的能力，更不清楚时间这种具有强大再造力的东西有什么样的魔力。对未来的迷茫和错判往往会让人觉得爱情很简单，只要两颗跳动的心频率一致，便可以长相厮守了。而这最容易败给的，不是一辈子，而是现实。《西游·降魔篇》里，唐僧最后也说了“一万年太久。”。是的，不止一万年，一辈子也太久，久到容颜会凋枯，久到跳动的心会荒芜，久到从“我爱你”可以变成“我不要你了”。但是，时间和人会教你学会爱，学会懂得什么是爱和情，直到你懂李宗盛的一句歌词——“愿我们没有白白受苦”。

        采访中，张艾嘉对《相愛相亲》解释道:“愛，原本就会有，相愛了，自然会相亲。”她又说:“真正的感情永远都会在你心里，并不是什么实体的什么东西，简体的‘愛’没有心，我们特地把它放回去，就是想说，只要你有心了，愛自然会存在。”

        最后回到电影，这是一部真正关于爱和家庭的教育片，对本片的解读方式有很多种，我选了其中之一，与君共勉，希望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