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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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的CBD，有些冷清。巨大而高耸的钢铁丛林，这一刻，像一只只沉睡的怪兽，蛰伏起来。刘海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上了驶向郊区的末班公车。
公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个习惯性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的年轻人，白色的T恤皱皱巴巴，下身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回力帆布鞋，还算干净，只见他目光望着窗外，任由微风吹拂着那杂乱的刘海。
车上只有他们两人，但他们之间却没有说话，保持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车厢很安静，一切都显得很理性，他的目光流动间看着窗外建筑的颜色与线条，五彩的流光缓缓褪去，留下黑墨分明的钢铁与玻璃，那一座座楼的横与竖之间，仿佛是一种布局，彼此依靠相互排拒，将一个个鲜活的灵魂困在里面，像极了一盘下不完的围棋。
到站后，他站在原地很久很久，耳边回荡着公车司机在他走出车厢时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在寻找什么？真诚、梦想、自由？
他摇摇头，这些曾经常挂在嘴边的字眼，已经有多久没有再出现了，久到记不清上一次和朋友谈起时，对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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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路边买了些烧烤和啤酒，向着租住的小区走去。在小区门口，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双手攥住了他的衣角，他吓了一跳。原是一位裹着破旧大衣的流浪汉，他顿了顿，将手里的烧烤分给他一半。
“你在寻找什么？金钱？权利？还是地位？”流浪汉声音从背后响起。
他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他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看着不远处那栋位于城市边缘的大楼，在黑暗中，孤独的伫立着。
大学毕业后，他孤身一人来到这座沿海城市，成为了一名程序员，而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三年。他也在这一栋二十二层高的居民楼里住了三年，但却没有认识大楼里的一个人。
他常常在想，一栋楼二十二层，一层四户，共八十八户人家。如果这里的每一户人家像他童年记忆中的东北老家一样，独门独户用围墙或栅栏围起来的话，八十八户是一个颇具规模的村子了，人们每天沿着村里小路出出进进，耕作捕鱼，遇到朋友时少不了驻足寒暄。
而这里，八十八户人家像八十八个货柜箱一样一层层堆叠成大楼，每一个货柜门都紧紧关闭着，人们大多有着体面的工作，拿着不菲的报酬，并不孤单的人们却个个透着孤独，每一层每一户冰冷的防盗门都紧紧锁着，冷漠蔓延着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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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走到床边，仰头大口将啤酒灌进喉咙。他很迷茫，感觉生活索然无味，不知道每天的忙碌究竟为了什么？他不禁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对生活丧失激情的呢？
他打开电脑，浏览着网页讯息，各大网站的头版头条被出轨、吸毒、校园暴力、恐怖袭击、各种灾难等牢牢占据，他的心愈加烦躁起来。
突然，一条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在寻找什么？
真诚、梦想、自由？
金钱、权利、地位？
………
只要你付得出代价，
我都可以给你！
——十二号当铺当家人
好奇怪的帖子，好奇怪的文字，他尝试黑掉帖子，探索它的秘密，却发现这个帖子根本没有域名！要知道他可是著名互联网公司的高级程序员，大学时期在黑客大赛中拿过冠军，却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帖子束手无策。
“真诚、梦想、自由、金钱、权利、地位？” 他喃喃道，感到一丝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仰头将剩余啤酒全部灌入口中，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空啤酒罐，罐体由于受到外力的挤压而扭曲变形。"砰"的一声，落入了垃圾桶，它的使命已完成。
无法抑制的好奇心如洪水猛兽一般强烈的吸引着他，他小心翼翼的点击了帖子下方的链接，屏幕一闪，紧接着一片漆黑。
“靠！我@3#%&%"
"就知道是骗人的，什么找寻？什么十二号当铺？原来就是个木马病毒。”
算了，睡觉，只能明天找人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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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他恍惚听到有人在吵架，是他的对门。那个只要一开门就会看见，可是三年来，却从未在门前遇到过的邻居。
意识像烟丝一样顺着门缝飘了进去，他第一次看见了对面房间的主人。是一对夫妻和一个6岁左右的男孩子，男人应该是刚回到家的样子，看的出来一脸的疲惫，滚圆的肚子上套着一件制式短袖衬衫，隐约可见XX汽车公司的字眼，他的职业应该是的士司机。
女主人一副随意的居家打扮，正在教训期中考试没考好的儿子，听话音她儿子本次考试好像又是全年级倒数，还被老师叫家长。他儿子躲到卫生间里不敢出来，仗着胆子对着门外母亲喊道：“成绩好又有什么用，老师说了，这个学期的学费再不交齐的话就不让我听课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成功将战火转移到男人身上，接下来就是一场关于房租、学费、生活费、没本事、老娘当年瞎眼跟了你……的无休止骂战。
刘海明白了，他们找寻的是金钱，有了钱，他们也许就可以不再争吵，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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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应该养了一条体型较大的狗，它应该很开心的样子，从房子的一头跑到另一头，爪子在头顶的天花板上清晰的传出 “刷刷” 的声音。
他又一次看到了，他看到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满身酒气的蹲在床上，狗很听话的用头蹭着他的手，乖乖的依偎身边。
刘海很好奇，想要进一步了解这个男人。刚打算继续观察一下房间布局，眼前的画面陡然突变。
他坐在了一场喧闹的会议的中心，台下一大群人们在咆哮诉说着什么，身边秘书模样的男人擦着汗水在挣扎解释，四周还有各个媒体记者的镁光灯闪烁个不停，这一幕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门口几位衣着光鲜的男人正含笑看着这里的一切。
他知道，那是市里另一个派系的成员，权利的大棒将平静安宁的生活搅得浑浊不堪。
刘海调整一下眼睛的焦距，顿时夸张的姿态、张开的嘴巴，充满危险的笑容都慢慢缩小退去……
意识，自飘渺遥远的地方一点一点回来，像夜晚星空射入地球的光，不知经历了多少光年，跨越时空的界限，回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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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睁开眼睛，向着有光的地方看去，看见窗边蹲着一只头顶有着浅白色 “帽子” 的小鸟，正在慵懒的晒着太阳。他起身下床，向着窗边走去，又一只小鸟落在了窗外，彼此叽叽喳喳交谈着什么，似在埋怨，然后一起向着蓝天飞去。
他突然明白了：原来，他一直寻找的——真诚、梦想、自由？金钱、权利、地位？是有着斩钉截铁的的反比关系的。
你在一方面获得金钱、权利、地位的同时，另一方面就要用真诚、梦想、自由去换取。
而且，不容质疑的是，两者之间的价值是不能流通、不法兑换、也不对等的关系，一旦你选择拥有其中的一边，就意味着另一边会慢慢离你而去。
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可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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