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荷塘月色》的开头是这样的——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上这篇课文的时候,我让学生只看这一段。
我跟他们说:你们代入一下,你就是那个闰儿,你其实并没有睡着,你爸爸晚上披上衣服悄悄出门,你会怎么想?
一个男生说:“爸爸可能打牌去了。”
“只知道打牌!”我笑道,用随机器又点下一个学生。
“爸爸?嗯,他可能要出去练武,电视里那些深藏不露的高手都是晚上跑出去练武……”
“你电视看多了吧?下一个!”
“爸爸,这个时候悄悄出去,肯定不会干什么好事,他……他可能……”男生强忍着笑意,脸憋得发红。
“说,别把自己憋坏了。”我鼓励他。
“爸爸嫖娼去了!”他脱口而出。
“低俗!”我怒斥,“满脑子的邪念,黄、赌、毒,一个个都跑出来了。下一个!”
又一个男生站了起来,左右张望一下,干咳一声,慢悠悠地说:“我觉得吧,爸爸肯定是晚上做兼职去了……”
话音刚落,全班爆笑,大家笑得上气不接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没有一个人觉得该看看月亮。
这个时候,我觉得朱自清特别傻,荷塘上的那一轮圆月挂得挺尴尬。
2
上《老人与海》的时候,我让一个女生起来叙述桑迪亚哥第五次遭遇鲨鱼的情景。
没想到,女生一句话就把这个场景概括了。
她说:“一群鲨鱼在搞一个老头!”
啥?我以为听错了,要她再重复一遍。
“一群鲨鱼在搞一个老头!”她大声说。
鲨鱼还可以搞老头?这更新了我的认识。
再一咂摸,真是万能的“搞”啊。什么都可以用这个词:搞笑,搞怪,搞鬼,搞人,搞革命,搞工作,搞建设,搞学习,搞研究,搞事情,搞女人……
造个句:
他表面上搞笑搞怪背后搞鬼搞人搞事情,在搞学习搞工作搞研究之外还搞女人。
一个“搞”把什么动词都包括了。
以后别人再问你《老人与海》讲的是什么?
你就用学生的话回答对方:《老人与海》讲的是一群鲨鱼在搞一个老头的故事。
保管对方服气。就是海明威在世,也不能抗议什么。
3
上孟子的《寡人之于国也》的时候,点一个男生起来背诵。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男生背到“河内凶”的时候卡壳了,“河内,河内,河内……”重复了很多遍,下面那个“凶”就是想不起来。
他要我提醒。我用手比划着,作势按到他胸前。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了,唯独他还茫然不解。
我叹:果然是没有胸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提醒得这么明显了,还不明白。
底下一个女生马上大声说:那有胸的人呢,老师,你敢按么?
我敢按么?我能按么?
一时间,我竟无FUCK说。
在零零后面前,教材和我,都已无FUCK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