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行尸走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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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步行来的,看样子的确用不了十分钟,心里的某种东西似乎是被应证了。我记得还是我先开了口,说了句,我已经知道了。实际上我什么都不知道,也的确什么都没证实,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么说了。结果他居然哦了一声。我错愕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就把脸别了过去。就在那一瞬间,没再能刹住的眼泪说明了一切的猜测都八九不离十。我泪眼模糊的看到我们两个的影子一大一小印在不知是否牢靠的地面上。他说了句,我去开车,有事回家说,就疾步走开了。我麻木的呆在那里,眼泪一直没停。后来也是一路麻木的上了车,麻木的听到他开车时说了一句,我不会和你离婚这样的话。

是否年少的男人都不靠谱,是否成熟的男人都知道捡最重要的话说。回到家后,他甚至还给我倒了杯水,我也由泪流不止变成了面如死灰状,反正大脑已经纷纷扰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自然包也还提在手里,整个人也不知道要去坐到沙发上。他把水放在茶几上,还过来把包从我手里拿开,又把我扶到沙发上坐定,劝我先喝口水。后来他就自顾自的说开了。内容大体就是,让我也不用问是谁,反正每次都是不一样的人之类。我一直颤抖着小腿肚,还有我所能感觉到的各种神经,总之就是颤抖的听完了他的故事。

细节记得不多,但大意听的明白。他是个没有办法停止跟不同女人在一起的男人,从高中时起他就发现他的目光没办法只停到一个女孩身上。成年后无论跟谁恋爱,他的身体都不能忍受不再新鲜的肉体。他也看过心理医生,知道自己不正常,但治疗不了。他想过不结婚,可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妈为他发愁。直到有人向他介绍了我的情况和我之前的种种。见过我的面后他更加觉得我是结婚不错的人选。我被伤透过,又离过婚,即便结婚以后知道他的事情,也不会轻易再离婚。他知道我不是太物质的人,但越是这种人就越渴望稳定的生活。都说久病成医,他也看了不少心理的书,所以深谙我这类人的心理状态。他最后的总结语都是,谈不上要我原谅,反正他对谁都没更深的爱,更谈不上要我理解,连心理医生都无法剖析出来的顽疾,他也不再想治愈。反正他能给我稳定体面的生活,对我也绝不会差,甚至说我要是去找别人,他也绝不干涉。开放式婚姻虽然难以启齿,但他没意见。他就是这种人,知道迟早要被我发现,所以也就没遮掩的必要,早说出来早商量,他还能少些负罪感......

那天,我抖到最后竟然也从身体深处抖出了些力量。所以后来的场景变成了我嘴里骂着混蛋之类的词,歇斯底里的砸了我能砸的一切东西。别说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厨柜里曾精心挑选着买来的碗都被我捞出来一个一个的砸了,连冰箱里的菜都被我揪出来扔到墙上。他?他在我用桌子上的杯子摔向他之后,就立刻觉察出我绝不可能平静的跟他商量事情,所以他丢下一句“”明天我给你请假”就逃之夭夭了。

发泄出所有该发泄的不该发泄的东西,整个屋子变的狼藉一片,我的身体也累到极限,所谓虚脱就是那种感受,我关了手机,甩了身上的衣服,进了卧室倒头就睡了。一觉醒来打开手机便已经是第二日下午5点。手机上的微信都是他发过来的,有对整个事件更细致的解释,也有想开点儿之类的安慰,还有什么买了饭在桌上让我多少吃点饭之类的话,翻了两下就又有了打人的冲动!特么的,我遇到的都是什么奇葩!自己做了这种事情居然要我想开点,关键到底对我什么仇什么怨,要把这种破事事无巨细的跟我解释清楚!谁要求你们这么坦白了!

现在想想,坦白当然是释放自己负罪感的最好方式了。至少自己潇洒走一回,至于别人怎么消化那是别人的事!

我就那样子一直在床上一直呆着,渴了就穿越满地狼藉找点水喝,然后回来继续睡,实在睡不着就想东想西。第三天的时候正好赶上周末。我听到他回家里打扫房间的声音,我就装作听不到,死闭着眼睛任心里的恶心和厌恶翻江倒海。晚上出卧室找东西吃的时候发现他早走了。屋里大部分已经被收拾好了。第四天他还是过来收拾家里,我还是玩着由假睡变成真睡着的游戏又到了晚上。他倒是默契,买了饭菜就撤,我也是贱,饿了几天扛不住还是得吃他买的东西。我也想过把自己饿死,可肚子并不打算让我这样做。托肚子的福,我又好端端的多活了些时日,直至现在。

一个正常人一旦被震碎了三观,就万劫不复了。我就属于那个万劫不复的人,即便我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上一世造了什么孽要糟此劫难。

我们不是那时候就离的婚,由于三观破裂,我感觉自己周遭的一切都重新组合了一遍。世界在我眼里变的丑陋,奢靡,一蹶不振。所以无论离婚不离婚一切都无所谓了。形式而已。世界上再也没有可信之人,连爱一个人都能假装的出来,还有什么不可以假装。

两个星期以后我们在家里认真谈了一次话。因为我又一次重新拾起的爱被这种欺骗震的体无完肤。所以爱这个东西也从我身体里扭曲成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冒了出来,整个谈话过程我也变的浪荡起来。始终持无所谓的态度,也没有想象中的要约法三章的正义场景。总之就是口头达成协议。1、谁也不对外说这件事。2、分室而居,再无夫妻之实。其他的谈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谈话结束后我就彻底的搬去了小卧室,把我喜欢的书也搬去了小卧室,避免去书房时还要路过大卧。

我们像极了租住在一起的陌生人。家里再也没有开过火,朋友之间有应酬我们也都是应付着面子去外面吃。后来我就从爸妈那里凑了钱买了一辆二手车,心里隐隐鼓着劲想着就当从来都是一个人。从那以后他也基本不在家里住了,估计是彻底不用再虚假了所以干脆活更自在。但他月月给我转钱的习惯一直没变,从前我以为那是爱,后来得知那可能只是愧疚。我也乐的拿那笔钱可劲儿去作,请客吃饭,不醉不归。衣服首饰,不至风情不罢休。有重要的场合必须要一起的话,都是他发微信给时间和地点。我也必然捯饬良久,焕然一新的出现,笑语嫣然又小鸟依人。也就过了两个月吧,我就演戏演到顺手的把自己都吓到。在必要的外人面前我们还是过的幸福的一对佳人。

他猜的不错,我的确没有勇气离婚,我的确无法面对再次离婚以后需要面对的人事。结婚才两年就离婚这种笑话在同学里面已经被传遍。这再婚又是才两年多的时间再离了,我也怕在这世俗里丢人,父母那边也是难题。况且,离又如何,不离又如何。就这样子让灵魂渐渐麻木的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可谁知他怎么那么背,搂着姑娘去酒店的时候,正好我的同事在隔壁房间里招待远方来的闺蜜。她两笑闹着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那个姑娘正吊在他脖子上猛亲他,而他还在低头取房卡,抬头的时候正好迎上准备热情打招呼的我同事,然后也就一秒的时间,我同事就尴了尬,迅速的拽着她闺蜜走了。同事就是同事,当时没有为我讨正义,私下里这件事却传遍了公司。

我说那阵子同事们凑一起动不动就要谈到跟老公感情如何如何的事儿,逢探讨就要带上我,总是旁敲侧击的问我老公对我好不好之类的。我自然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任何这种问题都顾左右而言他,拒不正面回答,大概我这种应付手段更加加剧了事态的传播。终于在某一日,一个23岁刚毕业的善良又正直的姑娘再也难忍秘密,正义凛然的在私下里直接了当的问我,为什么这种事情发生了都还不离婚?小姑娘义愤填膺又悲天悯人的样子真是让我无法找出一个合适的表情来应对。

我只能给他发两个无耻混蛋这样的词泄愤,反正已经于事无补。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就总有人发现其他端倪。于是别人看我的目光更加的复杂,连老板都对我多了份同情。我加个班他都要关切的来几句,人生啊都不容易,看开点。照顾好自己身体之类的话。我又开始呆不下去了。想一想就算换个工作,他这种性情,迟早又要被别人发现。不如悄悄离婚算了。

离婚的事情不是很顺利,开始他死活不同意。但我还是搬离了那个家,给父母撒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慌,表明了离婚的态度。然后就立刻换了工作。最后他也只能做罢,第二次婚姻就又宣告失败了。我彻底变成了自由人。

根据命理所说,背到极点总会转运。我重新去了一个外企的公司,英语和日语证书都派上了用场。不是特别大的城市么,人才之间的竞争也就没那么激烈,我干了半年多,居然莫名奇妙就去了管理层,工资翻了好几倍。钱多了花的路子也就广了。我也有了精力财力对人性的另一面产生了好奇,特别想知道正派人士不为人一个的另一面。所以时间有余的时候就混迹在夜店,洗浴会所这种地方。

混迹的多了,看的就多了,听的也就多了。朋友圈子里就有了从前打死也想不到会出现的那类人,也就跟着开始想尝试。所以某次和老练的另一个姐去洗浴中心的时候,花了几千就各自领了两个漂亮的男技去了酒店。有些体验不尝试不知道,一旦尝试了就几乎停不下来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专业的和普通的的确是不一样。

那个男孩子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了,白净,身材匀称,说话声音还好听。礼貌周到的不成样子,最重要的是不愧是专业的,那夜我几乎被折腾的发了狂。欲望的潮水一旦开了闸,人性的另一面就会被顺势开启,至于这要开启的人性会吞没什么就不得而知了。钱的确是不错的东西,买不到爱情但可以买到服务。都能买到近乎于爱的服务了,还要那虚无的爱有何用?

真正的改变应该就是从那晚开始的。工资的翻倍意味着压力也是成倍的增长。所以我释放压力的手段也被操练的日渐成熟。在高楼林立的铜墙铁壁里消耗掉的精力,都渐渐变成为灯红酒绿里的欲望横穿而过做的牺牲和服务。工作对别人意味着什么,我不清楚,无非是我从前那种为家付出努力的想法,但对现在的我而言就是这样。

后来还认识了各种这种见不得光,但又精致的穿梭在阳光下的边缘服务人员。有漂亮被包养的小姑娘,也有以此为生为各位达官贵人牵线的妈妈桑。一旦进入这种领域,就发现世界再一次不一样了,这种世界比起虚伪而又假意浪漫的世界更为纯粹。我越来越理解前夫的生活,偶尔还会后悔干嘛要离婚,反正我迟早要变成一类人。

也就是最近还给一被包养的小姑娘介绍了她自己的男朋友,这句话听起来绕口,但分析起来信息量其实也不大。三来二去的,我跟这个男生变成了越来越熟的人。都一直再没换人。可是前两天的时候,他突然邀请我去他自己的住处要煲汤给我喝,我着实吓了一跳。毕竟我已经很久不过这种正常人的人生,过惯了不是在换床就是在换人的日子,我真的难以想象一个男人要围上围裙为我煲汤的这种温馨情景。我坚决抗拒这种平凡而血腥的人生,所以立刻就谢绝了这种好意。

回想到这里的时候,身边的男人也醒了。他侧身拥住我,在我耳边说,拉开窗帘吧,稍微温存一下就得起床了。我笑,赶场子?他拥我更紧,带着责怪的笑意口吻说了一句,不要太坏。

从楼梯上下来走至酒店门口。酒店的大门自动打开,我旋即进入更彻底的阳光下,依旧是这来去匆忙的行色人群,而我知道,我与从前,大不一样了。所谓从前那颗灵魂,就当浮生前世。而现如今似这行尸走肉般肆意释放的自我,因再无爱意而对这个世界认识的更彻底,因再无羁绊而对这种人生挥霍的更洒脱,我必将如丧尸一般,嗅觉灵敏,闻声而动,为肆意而肆意。

若不再有转机,我这一生,就当如是过了。


21天训练营第14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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