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桑坤
“老地名”是城市历史的“活化石”,包括路街、里巷、庙衙、院舍、坊楼、井桥、铺市以及池塘、坟墓等,它是城市发展变迁的刻痕印记,是文脉传承的组成部分,是历史信息的非物质载体,极具史料价值和凭证作用。
当前,城镇化大力推进,旧城改造如火如荼,一批“老地名”正在加紧消亡,主要表现:
1、 “老地名”在商业化冠名中“被代替”。在云霄县城,百年历史的“天主教堂”(解放后称“武装部”)“老地名”已被“恒盛超市”“新地名”取代十多年。在福州市晋安区,汉初闽越国国都古城遗址新店镇古城村,“古城”这一极具典型性千年历史色彩的地名,在公交站牌站点上却冠名为“幸福城”;福马路的“五里亭”冠名为“大名城”等。在经营城市理念影响下,商业化冠名风行,一个个新地名横空出世,“老地名”悄然嬗变,以“西洋气”替代“乡土气”,以“高大尚”替代“古早味”,以“花园”、“山庄”、“尊府”替代“老街旧巷”现象正在大量出现,千篇一律的“景观大道”、“江景小区”随处可见。其背后,有商业化的利益驱动,忽略的恰恰是一座城市的文明传承、文化肌理与人文魅力。
2、“老地名”在城镇化拆建中“被消亡”。随着旧城改造,云霄县城区的“楼仔脚”、“旧电影院”、“大番”这些“老地名”即将消失。芗城区的“厦门路”、“马灶路”等“老地名”已消失,剩下的如“台湾路”、“香港路”等历史老街便成为了“老漳州”的珍贵记忆。在厦门市思明区,随着20万平方米的中华片区拆迁改造,“台光街”、“周宝巷”、“普佑街”、“下井巷”、“马箭巷”、“草埔巷”等“老地名”正在消失。
3、“老地名”在电子化切换中“被遗忘”。随着电子地图的出现普及,众多“老地名”难以有效切换,已名存实亡。云霄县城“打索街”、“簸箕筛街”、“三结义埕”这些清末形成的“老地名”,在电子导航地图上无从搜寻。
“老地名”正在加速消失,不仅在闽南厦漳泉,也不仅在福建,在全国许多城市都不同程度存在。南京市共有3万多条地名,其中有史料价值“老地名”接近2000条。15年来,已有“唱经楼”、“杏花村”、“子午路”、“凤凰台”、“仁孝里”等180个“老地名”,从南京城市地图上消失。搜狐网2014年4月15日消息称:据官方统计,从1986年以来,全国已有6万多个乡镇名和40多万个建制村名被废弃。一个个凝聚了千百年历史传承、沉淀了一代代人深刻记忆的“老地名”,正在渐行渐远。
为此,建议在“五大工程”上下工夫:
1、“梳理工程”要“紧而又紧”。政府部门应尽快组建专家团队,对“老地名”的文化、历史、地理进行必要地梳理整合,提高“命名”、“标示”、“重建”的科学性、可持续性、系统性和针对性。对于那些有着悠久历史、文化传统的“老地名”,要坚持“尊重历史、倚重规律、注重传承”的“三重原则”,科学保护利用。一要建台账。组织调查考证,逐条梳理,编写《古今地名对照》,经专家评审并征求社会意见后,报同级人民政府批准公布,建立《历史地名保护名录》。二要严保护。对一些承载城市历史记忆的“老地名”,加紧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将一些因为城市建设而消失的有价值的“老地名”抢救性恢复,新区域建成后科学沿用“老地名”。三要重传承。加强对“老地名”的深入研究,资助“老地名”研究成果出版成书,及时将一些有历史渊源、有文化内涵的“老地名”的掌故,以文字、图片、视频等多维方式记载下来。
2、“命名工程”要“慎而又慎”。 我国城市数量已经从1986年的356个增长到2013年的657个;城市建成区的面积由不到1万平方公里增加到4.6万平方公里;每年新产生地名数以万计,给地名命名带来挑战。地域的命名,从来不是小事。一要保持“老地名”使用上的延续性。随意替代“老地名”,本质上是一种“文化强拆”。在新地名设计中,应当优先使用“老地名”,从严控制“老地名”的更名与注销。难以直接使用的“老地名”可以通过雅化的办法加以利用。以“坟”为例,北京周边遍布“坟”名,减少“坟”名更符合现代人的心理,但一些重要的“坟”地名则没有更改,如城东的“八王坟”和城西的“公主坟”等。二要彰显“老地名”内涵上的代表性。旧城改造和新区建设,大量新地域需要命名或重新设计名称,可选择一些合适的街路、小区、广场,以城市历史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地群众耳熟能详的人物、事物、典故命名。如,据2014年1月13日《厦门日报》消息,厦门市公布64个新地名,其中道路40条、居民点23个、溪流1条,不少传承老地名。如“塔头中路”源于塔头自然村,“高崎道”源于高崎自然村。三要坚持“老地名”管理上的法规性。地名管理必须坚持依法管理,才能有效地避免随意更改、注销“老地名”现象的发生。凡是被列入“非遗”或具有重大纪念意义的地名均不得进行有偿冠名。给地域起名应该充分考虑历史沿革,能让人记得住“乡愁”,努力克服“洋不洋、土不土”,没有风土韵味的名称。
3、“标示工程”要“美而又美”。让“老地名”深入人心,还需要在各种标示上下功夫。如,可以在一些“老地名”路口显眼处竖起造型别具一格的石碑、牌坊,用中文、英文简洁地勾画出地名背后的历史脉络。美国著名城市规划设计师凯文.林奇指出,市民一般用5个元素来产生对城市景观的意象,它们是“道路”、“边缘”、“地域”、“节点”和“地界标示”。如果我们能在“老地名”标示上,把城市地域特色元素融入现代设计之中,必定会使标示系统更具文化性、社会性和时代性。
4、“重建工程”要“老而弥新”。在许多历史文化名城,“老地名”或蕴含着一段饶有情趣的典故传说,或依附着一处绚丽多姿的人文背景。条件成熟的,可以把这些典故复原成一个个建筑。重新启用或移植使用老地名,将它们移植成为新建的公共建筑物、居民区的名称,使那些历史悠久的“老地名”得以保留,焕发新活力。如,扬州市还原一批老地名,将“马家巷”还原为“马监巷”、“新华东巷”还原为“福寿庭巷”等。南京市列入首批保护的23个老地名中,已有“万竹园”、“新林”和“江乘”3个老地名被重新“激活”。又如,云霄县火田镇七里铺,拥有“戴郡马墓亭”,为唐“开漳圣王”陈元光之季女陈怀金暨季婿戴君胄的合葬处,遗存宋代郡马墓神道碑一方。墓亭前有漳江源脉之一鹤坑溪,宋代所建“和义桥”残基犹存,一段优美的故事传说至今流传:南宋“陈三”、“五娘”俩青年男女互相爱慕,偕婢女“益春”自潮州府北逸泉州,途经“七里铺和义桥”时,却被粤官府追回究办,故事曲折感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此一千古佳话,为“七里铺和义桥”平添雅趣。唐代戴君胄和宋代“陈三、五娘”闽南人都很熟悉,是否可以在今天的七里铺附近,配合火田镇小城镇“古汤盛唐”开发建设,建一座“唐宋驿园”、修一道“情人廊桥”,植一行“送别柳”,设一席“送别宴”,赠一封“情人送别信物”,使之成为闽南唐宋文化寻根旅游新亮点。
5、“网搜工程”要“新老兼顾”。要借助现代技术,推动城市地名的信息产业化,加快地名电子化,电子地图要有新老地名对照检索功能,以适应寻根谒祖人士、车主、驴友、游客、快递员、租房客等不同人群需求,提供差异化地名电子搜索服务,融入经济发展和社会治理大格局,努力实现经济和社会“双赢”。
(原文载于《海峡通讯》2014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