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阿松提醒阴历九月十五该去祭拜公公烧寒衣了。我点点头。脑中毫无征兆的突然闪现出两年前大姨还在世时,最后一次探望的情景。我跟妈妈妹妹去看重病的大姨。用我这不太上得台面的厨艺给大姨做了一顿午饭。大姨吃了很多,很开心。临走前她拉近我说:静儿,再坐近些,大姨现在眼睛看东西模糊的厉害,想再好好看看你的样子。恐怕下次眼睛更不好,会看不见你了......她抬手轻抚我的头发,被病痛折磨到瘦骨嶙峋的手指划过我的脸,有温热的感觉。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并不知道那是最后的一面。总觉得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可以相聚。那一句大姨由着我想什么时候都能喊出口,都有人回应我。
祭拜公公后,去祭拜了大姨。
大姨过世已有两年,每每听表妹哭诉思念之情也只觉得是她失去了母亲而我的大姨还在。看着小小的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惊觉我至亲的人已然离去,顿时心慌了起来。想急急离开。离开了看不见了就当没发生。心里的无助不知道怎么掩藏。
因为匆忙间没买到鲜花,阿松执意点了一根烟在大姨墓前。生病前,大姨一直吸烟。记忆尤深,小时候每到假期就赖在大姨家,即使跟着吃野菜蘸酱也不肯回家。那时候经常看大姨深夜了还在厨房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捧书一手夹烟,烟气袅袅中,看的入迷。好奇问她为什么在厨房看书啊?大姨笑眯眯说:太晚了,你们要睡觉的,屋里开灯影响你们,我抽烟也怕你们讨厌。大姨吸烟全家人反对,甚至批判过她。长大成人,我才懂得她的愁苦无处诉说,烟是一种慰藉也是一种发泄。一个女人经历过了父母的冷漠抛弃,至亲的叛离,半生无依无靠还能微笑面对每一个人,总是温柔的说话,坦然面对各种不可理喻,我们还能要求她什么?
不知是到了年纪还是经历了生离死别后的顿悟,曾经被忽略的细节如今过电影般在脑海闪过。甚至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一句轻微的语叹,一个无意的碰触。念着曾经过往,想着被一个温柔坚强的女人爱过却寻遍记忆找不到一次和她亲密相拥的瞬间。伤感、遗憾、以致在这个夜泪流满面无法入睡。浑浑噩噩中记下这些文字,谨以纪念我的大姨___一位一生乐观面对这个操蛋人生的坚强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