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每天起早摸黑与几亩薄地打交道,生活几十年如一日。他性格朴实憨厚,话也不多,据说年轻的时候喜欢吹口琴、画画等,后来生活艰苦,除了想法攒钱养家糊口,供我和妹妹上学以外,早已丢下了当年的爱好。
这么多年来,老爸却有个忠实的爱好,或者说更该称之为癖好,那就是喝酒。他处处节约,却顿顿离不开二两酒。在关于小时候的记忆里,每次老爸与叔伯们聚集在一起,总是要喝到深夜才肯罢休。很多次,客人一离开,他要么倒头大睡,要么开始不停地说话。老爸平时沉默寡言,几杯酒下肚后,却异常兴奋,总会有说不完的话,有酒陪伴下的老爸经常满脸微笑,只有那时候,他才肯对妈妈和我们吐露内心最深处的情感。老妈最讨厌他喝酒的习惯,结婚以来,一直在尝试改变他。
小时候,每次酒席散去,我妈就会数落老爸一番,有时候还会破口大骂,老爸时而微笑赔罪,时而沉默不语,我跟妹妹也从心底里讨厌他喝酒,却因年龄小,不敢多言。
后来,我们长大了,去了很多地方,也有了较高的学历,老爸的头发却已白了大半。我和妹妹加入了老妈的团队,一起劝导他戒酒,我们用喝酒怎样有害于身体健康来说服他,老妈在一旁为我们助威。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妹妹的话对他来说就像“圣旨”,他认为我们读书多,说的话都是对的、有道理的,他总是以我们为豪。
慢慢地,家里不再买酒。以前他偶尔赶集,总会给自己买点便宜酒,十几元钱够他喝半个月。戒酒后的老爸,不再赶集,每日低头干活,也不再会有喝醉后,大笑着、傻乎乎地跟我们聊天了,老妈、我和妹妹看到劝说有效,非常有成就感。
在接近一年的时间里,他都滴酒不沾。一次,村里有人嫁女儿,在宴席上,老爸和叔伯们同桌,禁不住他们的劝诱,又忍不住拿起了酒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妈和我,他的眼里充满了歉意和祈求,胆怯地微笑着,不停地对我们说:“就喝一点,就一点”,那语气更像是在征求我们的意见。
第一次,我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地幼稚,眼里溢满了泪水。“爸,没事,偶尔喝一次没关系的,少喝一点就可以了。”我朝他点头,然后也劝阻了正准备阻止他的老妈。那天,老爸回到家,没有喝多,但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生怕被责备,不停地跟我们讲着婚礼上的乐趣,我们也丝毫没提及他喝酒的事情。
第二天, 我提出去赶集,到了集市,第一件事情就是买酒。中饭的时候,我给他备杯子,倒了小半杯酒放到他面前:“爸,我给你买酒了,喝吧,别喝太多就好了”,生平第一次看到老爸眼里泛着泪花,从那以后,他每天都会小酌几口。再没嗜酒、再没喝醉。而我又看到了那个爱说话、爱笑的老爸。
后来,我越走越远,每次打电话回家,都会不断地交代老妈:“一定要给爸买酒,别节约”,老妈也总是回答:“你放心吧,他忘记什么都不会忘记自己那个酒罐子的”。每次回家,我都会给带不同的酒,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却也从未忘记过。他看到我给他买的酒,总会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并且在几口酒下肚后,父亲与女儿之间的隔阂早已不复存在,老爸就像老妈一样唠叨,那是酒给了他胆量,我总会耐心地听他讲话。可每当我问他:哪样酒好喝,下次我再买。他的答案总是:“都一个味道,酒喝不喝都可以的”。我知道,他是怕我花钱。
爱好,不管大小,总会让人幸福,让人觉得生活丰富,我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去剥夺掉一个人的唯一爱好。
大学的时候,我交了男朋友,他的一切都很吸引我,唯独吸烟这个毛病让我讨厌至极。每次闻到那呛人的烟雾,我就会强烈要求他戒烟,甚至还拿分手威胁。他无数次地尝试,又无数次地失败。高兴的时候会拿出一支烟,难过的时候也会借烟消愁。每次戒烟失败,他都会愧疚地跟我承诺:“再过一段时间吧”,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只敢背着我吸烟。
某一天,我突然不再强行要求他戒烟,甚至很少劝他。我想:爱一个人,就得接受他的爱好,而不是尝试去改变他。吸烟是有害身体健康,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烟已经成了不可分离的朋友,带给他身体的伤害和乐趣相比,孰重孰轻还不可知。
人寿命的长短,其实与我们的生活方式又有多大的关系,有句话说的好:“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好好享受活着的每一天吧,我不会为了保持身材而长时间拒绝美食,我不会因为某样调料有害而每天清汤寡水,如果生活无味,那么一直维持的生活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在培养爱好之初,尽量与一些积极向上的爱好为伴,但是既然有些已经养成,又难以割舍,那就选择善待吧。
我们在世本孤独,善待那些陪伴着你、让你开心、解你烦忧的小爱好或者小癖好吧。只要它们不涉及违法犯罪,不损害国家、社会和他人的安全与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