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第二章

避难营。

各种各样的传言满天飞。从早上开始,就有人说孙龙领袖被炸死了,念初大坝出了裂纹岌岌可危,到了中午,又有消息说孙龙跑到了艾里希市,有人还说昨天晚上开始群星的军队就开始南下攻入潮雅,北边到处都是难民......人心惶惶,大家既不敢回城去,也不敢离开城市太远,待在难民营也是如坐针毡。还有寻人的,抬担架的,抱着尸体哭天喊地的,军队被调往北方的,收拾东西随时准备逃命的,甚至还有吆喝叫卖护身符的......到处都乱成一锅粥。

北北和格尔也待在难民营里,商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中午到了,一队民兵走过来给人们发放食物。按照潮雅人的习惯,就餐应该是以劳动集体为单位,十二个人一桌菜。尽管这"菜"只有几盒压缩饼干和几瓶水,也没有什么劳动集体,人们还是按照习惯,十二个人坐在地上围成一圈,把饼干都放在中央开始就餐。北北与格尔就近坐在一个圆圈上。压缩饼干没有味道,而且非常干,人们边吃边讨论起外面的情况,时不时的掉出沫子。

"我舅舅就住在宗望,我明天就要去投奔......"

"我听说哟西边的路上又调了军队去北边......"

"好像东边有一个区通讯恢复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现在的情况,讨论该怎么办。谁都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人人都是惊弓之鸟,随时准备着丢掉饼干调头就跑。

到了下午两点,终于传来了确定的消息。群星军队势如破竹,已经趁乱攻到离这里只有五十公里的地方。消息一出,一个个避难营里都炸了窝,要么逃到离道路比较远的偏僻地方躲避乱军,要么跑进念初城里组织抵抗,还有的茫然不知所措待在原地的。格尔拉着北北也要走,但是北北认为是群星本国的军队,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于是就待在原地。

避难营已经空旷许多。剩下的人有的伏在地上痛哭,有的呆坐不动,几队民兵都拿着枪跑了出去,只剩下一些医生和护士留在避难营。

格尔一直背对着北北,坐在地上,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北北用手肘轻轻地拍了拍他,他转过头来,凝视着她。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交织着爱与恨,交织着沉默与暗流。

北北向来在群星过着娇生惯养的生活,和其他同一阶层的少女们一样,讨论讨论娱乐与八卦,犯犯花痴,再幻想一下未来的爱情,从来也没有,也没有能力去想,当时代把她们抛向历史的拐角,抛向社会的跌宕之时该怎么办。因此,她看到这样的格尔之时,她感受到了惊恐,她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办。

格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是群星来的军队么......"

北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她受不了这样的凝视,于是她站起身来离开了,去拍摄避难营里的伤员,道路上逃散的人群,仍然冒着一缕缕烟的念初城,还有民兵与正规军行进的队伍。

把北北冲散的岔路口上已经有人在指挥秩序了,有货车队在运送物资,有人挑着行李离开,有民兵队在行进,还有人仍然在呼喊着一个个名字,嗓音早已嘶哑与绝望。北北把这些一一拍了下来,继续向着念初城走去。

"喂,北北,喂......"格尔追了上来,"太危险了,回营地里吧。"


距离念初五十公里处。

这本来是一个安详的小村庄,每天早上迎接它的是一捧清晨的阳光,而它则以嘹亮的鸡鸣回应。

但今天不是这样。

今天清晨开始,潮雅军队就与群星军队在这里交火了。由于对念初的空袭来的突然,潮雅边境与首都的通讯全部中断,群星军队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就冲到这里,在这里才遇到紧急调来的潮雅军队。

这批军队只是一批民兵,尽管只有不到一千人,而且只有土枪,但还是奋战了六个多小时。太阳从东边到了西边,这个村庄终于被攻下,已经找不到任何完整的建筑物了。

"报告长官,我方伤亡五百三十二人,全歼敌方八百九十五人。报告完毕。"

"机不可失,立即继续前进!"

坦克,装甲车,榴弹炮,一车车经过,挥起的尘土扬在牺牲的民兵身上。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

格尔的家经过一夜轰炸,仍然没有坍塌。房子已经摇摇欲坠,格尔和北北从家中把财物都抢救出来。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大多数人都只能在废墟中翻找有没有剩下的东西,还有人扒着扒着就扒出了尸体。

向南望去,念初大坝仍屹立在海边。黄昏的时候紧急委员会就发布了告示:念初大坝完好无损。人心稍安,两人这才敢回到城里。

向北看去情况就不一样了。时不时有炮声传来,北方地平线边的天空都被火光映红,难民源源不断地从北边涌入城内,稍稍打听了城内的情况后又逃到城外,念初城的北郊混乱不堪。

潮雅大坝边,一艘艘货船本应用来装载集装箱,现在却成了难民逃亡的工具。客船不够了,难民就跑到货舱里拥挤着离开。

正规军的到来并没有阻挡群星军队的步伐。尽管潮雅军队士气高涨,愿意为保卫祖国献出生命,但是仍然受限于双方的强弱对比。潮雅军队临时开挖的战壕,对于群星坦克来说就像平地一样,没费多少力气就开了过去。

大量的志愿军与民兵驻扎在城的北郊,他们埋伏在进城的山谷边,或者占据交通要道,紧急地建筑工事,擦步枪,一个个都准备好了把生命献给念初城。

炮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逼近了。一次次令人震颤的声音传入念初市民的心里。

北北拎着摄像机从北郊走回来,那里有一张张坚毅的面庞供北北拍摄。

"太好了,你还在这!"

经过昨天夜里的失散,北北的心变得脆弱而紧张,生怕一次分离就是永别。格尔在傍晚时被组织起来运送物资。北北自己留在家里,或者说是一堆废墟旁边,寂寞而担忧,又做了好几个噩梦,忍受不住,就起身来去拍摄了。

"不用这样子么......"

又一声炮响传来。单从声音判断,群星军队可能已经到达北郊了。


一队民兵在念初的大街小巷--或者说是废墟间的空隙也可--巡逻,一边高喊着时间。

"十二点了!十二点了!"

可是有谁能睡着呢?经常有居民拦住他们,询问北郊的情况。他们的答复便是摇摇头。

念初人民广场。

这里是一片较大的空地,就是因为这样,这里没成为一片废墟。这里已经搭起了一大片帐篷,这里有发电机,有电台,还有经常出入的一列列士兵,小跑着经过。

这里就是紧急委员会的指挥中心。空袭过后,这里就成了整个念初及潮雅的中心。

"报告孙首长!东郊与西郊发现大股敌人!"

"糟了,中计了!"


太阳刚刚升起,人们才发现,念初人民广场的国旗已经被降下,换成了群星的蓝色同心圆旗帜。

昨天夜里,群星军队佯攻北郊,主力迅速从东偏南,西偏南两个方向攻入,念初一夜沦陷。由于大多数兵力都被派往北郊,群星军队在城内只遇到零星抵抗。原潮雅政府官员被尽数软禁。

另外,潮雅其他城市也正一一沦陷,潮雅人民一夜之间成了亡国奴。


"乌普上尉,念初城已经沦陷,群星军队已经对我们构成合围。"

乌普的手颤抖着,在地图上念初的北郊画了一条线,与地图上其他的线一起,构成了一个圆圈。

他眼睛血红,瞪大着,军装上与脸上都粘着土。

左手摸索着,他取下了胸前的勋章,把它直直地扔掉帐篷外。

风声呜呜作响,帐篷已经破损,布条随风飞扬。


一队群星士兵正在在北郊打扫战场。

"呵,这帮硬汉,输了都这么拼命。"

"一帮呆瓜,优越的群星族怎么会做这种事?"

"诶,这个好像没死。"

一个潮雅士兵正躺在尸体堆中,浑身是血,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这队士兵立即凑了上去。

爆炸声传来,他们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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