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去,一勾新月天如水(十九)

澄第二次陪我跑步是在4月15日下午16点之后,严格说来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陪我跑步。

很是奇怪,每逢周末不是我加班、回苏州就是澄加班,现今回想,周末的日子竟都在各自家里,两人见面的时间分分散散,零零落落。

周日午后的阳光充足,我在卧室窗台前看了一下午路遥先生的《平凡的世界》,书架上唯有这本文学书能让我百看不厌。不知不觉中养成的周末10公里的习惯约定着这次和澄的跑步。

一遍一遍用木梳轻柔地梳着留了两年的长发,想象它们在某一天清早被挽成一个漂亮的新娘髻,心里甚是欢喜。随意将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换上几年前买的黑色长T和瑜伽七分裤,衣服的袖口上磨出了两个小孔,喜欢这件衣服连带着喜欢这两个小孔,没事总爱抠它们,孔眼越来越大,不舍得丢弃。细细端详镜前的自己,双麻花辫,黑T加荧光绿运动bra,这身装扮和手机屏幕照上的一模一样。去年暮秋跑步时穿得就是这一身,随手自拍下用作屏幕以提醒跑步。澄在第一次看到我手机屏幕时就将照片讨了去,那张自拍照是我微侧着看人的神情,他说在他想我而见不到我的时候就看手机,就像我也在看他一样,聊以寄情,唯一不满足的是照片太冰冷冷了。澄的手机大小和我的一样,手机壳也换成了在宝华山游玩时从师姐那里拿回来的同款,因我向来不爱带包,手机便交给他拿,每次用时,两个外形和屏保一模一样的手机常让我混乱,而澄总能轻而易举地分清。男生对于自己的东西都有强烈的明确性。

下午四点的阳光还有些烧人,刺刺地扎在身上,澄从家里给我带了一顶迷你军色鸭舌帽,搭配我的双麻花,显得傻气极了。我撅着嘴,腮帮子气得鼓鼓,瞪大了眼睛,以示本姑娘的不满。迫于阳光的淫威,只好乖乖戴上。

我们沿着长江堤岸一路往南,跑过了两座八角亭,跑过了正在修缮中的南京长江大桥,跑过了游客云集的桥北滨江生态公园。

“澄哎,我们再跑过去是不是就到浦口火车站啦?”依稀记得浦口火车站就在桥北这一带。

“远着呢,还要往前十几公里。”

“好想去看看呢,传说中的爱情火车站哎。”在浦口住了一年半还没去过此等名迹,未免觉得可惜。

“今天不早了,下次我们坐车去。”澄看了一眼他的iwatch。

我抬头看天,落日西斜,余晖已不像先前那般灼热,时间确实不早了,“我们跑多久了呀?都没听到悦跑圈报时呢。”

“大概七公里了,七七,我们返回吧。”

“还没六公里吧,”一路东张西望的,完全没了时间和距离感,我望了眼前方,人烟渐稀,想来也无特别景致,折回去跑到原先上江堤的地方差不多十公里结束,便点头道:“嗯,那我们往回跑吧。”

返程时,澄跑在了我的前面,这是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长时间大胆的仔细看他,仅一个背影就够了。

他上身穿了一件翻领的黑色长T,但领子却是白的,随意搭在脖颈处,显得可爱极了,袖子挽至胳膊肘处,下身穿着宽松的运动裤,脚上是一双荧光绿条纹的深蓝色跑鞋,他没有戴帽子,头发精神地直立着,和他本人一样的张扬,他回头笑着看我,阳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亮闪闪的,我忽然意识到,澄的自信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这种自信让他在比他优秀的人面前仍然带着天生的傲气,并坚信自己会成功,他没有自卑所以决不会明白一个自卑者的感受,就像没有挨过饿的人永远都不知道饥饿产生的幻觉。正是在这忽然意识到的一刻,我发现自己比以往更迷恋他了,不,是爱,更爱他了。

迷恋是一瞬间的事,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对澄有很多迷恋的时刻,在这互相了解中不知不觉叠加,所以,对一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

看到亭子下方有陌上小路,调皮心顿起,“澄哎,我们跑小路吧。”我停下,指了指防护栏下坡丛林的小路。

澄跑回停到我的身边,看着距离堤岸一丈高的小路道:“七七,我先下去,等会儿你下来,我接住你。”

我放心地任由澄把我接住。像一片羽毛落进他的怀抱里。

林间小路到处开满了陌上之花,紫红的宝盖草,暖黄的小雏菊,当然还有大片蓝色的阿拉伯婆婆纳,我放慢了脚步,蹲下来听风铃草响个叮当,拨弄柳树垂下的绿丝绦,大自然是多美呀!简简单单的花儿草儿,安放在手心就能让你感受到生命在生长的过程。

小路不是平坦通畅,而是不间断有沟渠阻隔,澄每次等我跑过来,抱我一起跨过去,然后再继续向前开路,如此,10公里结束。

跑步是快乐的,现在非常快乐,它带给我的只有更快乐。

遇到一位愿意陪你跑步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我不再是那个孤独的奔跑者了,我想我们可以每周抽1个小时沿着长江堤岸跑步,没有比在运动中保持的爱情更为健康了。

当晚,澄在朋友圈写到:Lovely JiangBei,配图是一张南京长江大桥和8km Keep运动轨迹,因为他爸妈家离长江堤岸比较近,所以我和他各自从家出发,当我跑满10公里时,他只跑了8公里,这是他第一次长距离长时间慢跑,但却比我多消耗了100大卡。我盗用他的状态,也写到:Lovely JiangBei,配图是一张南京长江大桥和10km悦跑圈运动轨迹。

第二天早起上班,看着一轮红彤彤的旭日在天际缓缓升起,春风柔柔地拂在脸上,不小心将碎发吹到了眼梢,我以指代梳把头发扎成高马尾,心情甚佳,发了个状态:千万条柳丝绾不住流泻的春光。澄评论道:It is just the beginning.

是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最炽烈如火的夏天远没到来,往后的路还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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