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忠学
牛是一种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无私奉献的动物,它伴随着世世代代的农民从农耕社会一路走来,是人们生产生活的得力帮手。在农村,一年四季从春种到秋收,从拉粪到运送公粮,从农民建房到粮食加工,甚至往医院里运送病人都能看到牛的身影。在农业机械大规模使用之前,在农村只要是用得到牛的地方总要用牛来帮忙。牛对促进农业生产,减轻人们的劳动强度,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起到了促进推动的积极作用。
牛是一种温顺,慈祥的动物,它常用那双双眼皮带着泪水的眼睛不停地注视着人们的举动,服服贴贴地听从人们的召唤。它不追求报酬,无论劳动强度有多大,劳动时间有多长,它只求得一些草料,满足它的基本生活就可以了。牛有时也会有犟脾气,当劳累过度,或者身体不舒服时牛会不听使唤,由于人们对牛的不理解,以为牛在偷懒、罢工,人们就会用鞭子不停地抽打,嘴中不停地冒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在皮鞭的抽打下,有些牛的身体上会呈现出渗出鲜血的条条伤疤,在生产队的那个年代这种情况尤为明显。在皮鞭和骂声的重压之下,牛不得不服从人们的要求,忍受着伤痛和委曲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为人们卖着人们难以想象的苦力。
牛是人们劳动的帮手,对于很多的人来讲对牛还是挺关爱的,平时怕牛饿着,渴着,总是让牛吃饱草料,喝足水分,让牛长得膘肥体壮,走在牛群中虎虎生威,牛的主人在众人面前感觉挺有面子的,为此也常常是乐此不疲。在寒冷的冬季牛的主人会给心爱的老牛准备下一个过冬的暖棚,让牛像人一样舒舒服服地渡过严寒的冬天。人们为了回报牛对人们无私的付出,在我们当地专门把农历七月十五这一天定为牛节,也就是让牛也和人一样过个食物充盈,气氛祥和,快乐的“好节”,也有人把这一天叫做“牛过年”,这一天是牛在一年内生活待遇最好的一天。为了牛能过上一个鲜草丰盛的“年”,按照祖先定下来的老规矩,要把我们村背靠的石坡山上的青草在七月十五前一直留着,平时谁家也不允许到这里放牛,等到七月十五这一天全村所有的牛都会被放牛人赶上这个山坡,让牛都能享受一年一次的“美餐”。
初秋的太行山区草木茂盛,瓜果飘香。漫山遍野的绿色草木和各种野花像一道道绿色的屏障环绕着我们这个百十余户的小山村。玉米、谷子等大秋作物都已经完成抽穗,正在蓄积养分向成熟过渡。农民们正冒着暑热难耐的暑天割草积肥,清除地边夹塄上的杂草,妇女们提上篮子到田间采摘已经成熟的豆角。这个时节也是连翘的采摘季,过星期的孩子们会带上父母亲早早就准备好的篮子、口袋、干粮,十几个人相约一起奔向七沟八梁的山坡上,去采摘支持一个家庭主要经济来源的药材——连翘。七月十五“牛节”在这个时段也如期到来了,村庄上面的石坡山上鲜嫩多汁的牧草正等待着牛群的啃食。
七月十五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四个生产队的放牛人就把各自放养的牛群赶到了早已长满鲜草的石坡山上。牛铃声此起彼伏响彻在整个石坡山上,声音像一场规模宏大的音乐会通过对空气的振动从石坡山上缓缓地传到了村里来,唤醒了还在熟睡的大人和小孩。孩子们受到牛铃声的诱惑迅即穿衣下床来到大路上,平房上等视野宽阔地带,远远地望着满山黄牛吃草的情景,有些成年人也会加入到观看的行列里来。小孩子们看到众牛吃草的情景会欢呼雀跃,高兴得手舞足蹈。大人们也会看着牛群品头论足。五十多头的黄牛分成四群由四个放牛人各自看管着自己的牛群,各占一片,防止串群。黄牛在高草密生的山坡上时隐时现,有点像蒙古草原上“风吹草见牛羊”的美妙画面。每头黄牛头也顾不上抬,像小鸡抢食一样快速地吃着几个月来最丰盛的鲜草。由于食草充足,到吃早饭的时间,每头牛的肚子都是吃得鼓鼓的,牛也抬起头相互张望,对青草也暂时失去了兴趣。放牛人就会把各自放养的牛群赶到牛圈里去,让牛在牛圈里好好地休息一上午,对早上吃进去的鲜草进行二次消化吸收,安详地流过上午的美好时光。
牛“过年”就应该像人过年一样有一个祥和的氛围,让牛在这一天里不做任何农活,好好休息一天。所有人都不得对牛进行打骂,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从大人到小孩,从男人到女人都能遵守,通过人们的言行举止来表示对牛的尊重。
牛在牛圈里休息上一个上午后,肚子也快饿空了,下午三时过后放牛人会再次把牛群赶到山坡上,让牛再进食两个小时左右的鲜草,让牛肚子吃个半饱,然后把牛群赶回村里让进食人们早已做好的牛饭。
七月十五给牛做饭是养牛人家必做的一件事,无论农活有多忙,家务事有多少,都要满足牛在这一天能吃上一顿“美味佳肴”,无论是在大集体的生产队年代还是土地承包到户以后的多少年里从没有中断。在大集体的生产队年代,由于养的牛多,生产队得专门安排人手负责给牛做饭。上午有摘瓜的,有拾柴火的,有加工玉米的。到了下午抬来一口大铁锅,垒起灶堂,把铁锅平稳地架在灶堂上,挑来水开始烧水做饭。在烧水的同时,洗去老瓜表面的泥土并用刀切碎。水烧开后,把事先加工好的玉米和老瓜都慢慢地倒入锅里去,为了牛饭有一个好味道,还要给饭里面放上点食盐,增进牛的食欲。用大火烧煮一个多小时后,一顿牛饭就算完成了。再去找来几个牛槽,铁锅,盆等物件作为牛的餐具。餐具备齐后把牛饭放进去凉透,只等着从山坡上回来的牛群享受美味的晚餐了!
当太阳西下时分,正当黄牛还在进食着鲜草的时候,估计每个牛大约吃了个半饱,放牛人就将各自放养的牛群向村里赶来,准备让黄牛吃上一年来专门为它们做下的一顿可口的美食——老瓜玉米饭。当四个牛群从山坡上向村里跑来时,像大雨过后从山坡上泻下的洪水浩浩荡荡沿着蜿蜒的山路冲下山坡。牛铃声、放牛人的吆喝声从山坡上一直响彻到村里,响彻到牛吃饭的饭场里来。好奇的小孩子们看到牛群跑向村里跑来,站在路边高兴得左看看,右瞧瞧,像看一场体育竞赛,发出阵阵的喝彩声。老瓜玉米饭发出的香味吸引着每头牛都迫不及待地朝着牛槽、盆、桶等地方跑去,把头伸进去就是一阵狼吞虎咽的猛吃,牛与牛之间谁也不相互谦让,自己吃饱再说。它们身挤身,头挤头,个大体强的挤走体弱个小的。只有等到身强体壮的吃饱后,才轮到体弱个小的享受它们的美食。这一顿饭是人们对农村生产生活最忠实的助手老牛最好的报答,也是人们对传统的继承。在农村流传这样的一句话“打一千,骂一万,七月十五吃顿饭”反映出了人们对黄牛生活的理解和黄牛生活的艰辛。土地承包到户之后,牛作为一种生产工具也和其它农具一样分到了各家各户,每个农户都把牛作为生产上的可靠助手,对牛不打不骂,像对待自己家的孩子一样,密切关注着牛身体上的各种变化,疼爱有加。七月十五这一天也会给牛备下一顿比在生产队年代里更为丰盛的大餐以表示对牛人关爱。
随着农业产业结构的调整和耕作方式的变化,加上农业机械在农业上的广泛应用,黄牛这一从历史上和农民一起走来的生产工具也逐渐退出了农村人的视野,在大多数村里很难再见到黄牛的身影,牛这个世世代代伴随着农民生产生活的亲密助手只能留在人们对往事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