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因刺心之痛,无力再维持结界,不知东华何时来到她身边,将她抱下诛仙台。
一路上,她心口疼痛难忍,却感应到源源不断的内力正往她身上涌进,支撑着她的意识。
她抬眼望向东华,他只淡漠地看向前方,她不知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切实地在发怒。
身子愈发地沉了,连他的样子她都看不清,迷迷糊糊地晕在他怀里,化成了小狐狸。
诛仙台上,楠老早已钻回剑中,化为玉笛,被司命一并带回太晨宫。
当他交与帝君时,见榻上的狐狸仍在沉睡,东华以内力护她,神色甚是疲惫。
东华接过这玉笛,只一眼便认出此物必是数十万年前所造,若非如此,又有何法器炼就的结界,能挡苍何?
“帝君,那老叟已回到这玉笛之中,不知是何身份。”司命以自身推测禀告东华,“可从他对女君说的话来看,还有那三生石的异象,怕是那文昌帝君,已不在了。”
东华凝着那手中玉笛,未曾言语,司命见此,便不再多言,拱手告退。
东华抚着榻上的狐狸,想起刚刚那老叟称她“帝后”,他便知晓,凤九与他,确是在“灵界”之中成了夫妻。
她看他的眼神不再似从前那般深情,或冷眼,或无谓。而心心念念着那文昌……叫他好生郁结。可让她与旁人共结连理,将他放下,不正如他所愿么?
不知睡了多久,凤九沉着身子醒来,屋子里散着禅香,她便知自己在太晨宫中。
撑起身子欲下床,使劲之间拉扯到心口,便疼得厉害,一下竟滚落到地上。
紧蹙双眉,凤九伏在地上捂着胸口喘气,起不来身。
门外斜阳洒进殿中,凤九虚汗斑驳,忽的身前抵过一片阴影,不待她抬眼,东华便将她抱起,放回软榻上。
“身子虚弱,便安心躺着。”
东华将她靠在自己身上,替她把了一脉。虽无性命之忧,但身子却十分虚弱。
凤九喘得难受,跟在身后的司命眼尖地将手中的汤药放于榻前,及时倒了杯水奉上。
东华接过那杯水,朝他使了个眼色,司命便受意退了出去。
凤九欲伸手托住那水杯,东华却将她的手按下,递到她唇边,下巴抵着她额头,轻语着,“喝吧。”
凤九怔了一下,但口渴难耐,一低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杯中水见底,东华便放置在一旁,转而端起司命刚放下的汤药,双手一碗一匙,将凤九圈在怀里,搅着碗中的吃食,缓言道,“这雪莲我在太晨宫养了十万年有余,吃了它身子能恢复得快些。”
凤九听着他的声音,额前贴着他,头皮似木梳划过般酥痒,感受到身后他微凉的体温,便微微撇开脸,这般亲昵,比起曾在凡间喂她汤药时更甚,叫她不自在。
“帝君。”凤九沉下神色,暼了那汤药一眼,她深知这一粒莲子便抵千年紫玉龙王参,如此欠情,她亦不愿,便推拒道,“此乃仙界珍品,凤九已无性命之忧,何以熬上如此之多?”
“若是喜欢,日日喝来也无妨,本君再养些便是。”
倒是大方!凤九心底嗤笑一声,收回目光,唇边便抵上一匙汤药。
本想拒绝,可他这般,却让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她的表情东华尽收眼底,知她心里抗拒,却只能装作不知道般,让他如此迁就的,世间也仅此白凤九一人。
“我知你不愿躺在这床上不得动弹,如今这样,怕是没个数月,你是行走不得的。”东华好言相劝的样子,恢复一贯悠闲的作风,“那玉笛且在本帝君这儿收着,什么时候身子好全了,便什么时候还予你。”
经他这一提,凤九猛地想起那日丢在三生石旁的玉笛,下意识抚上腰间,却空空如也,便开口道,“此乃凤九贴身之物,何须帝君代为保管?”
“你这副样子,若再拿那法器做出些什么,本帝君岂不给自己找麻烦?”东华见她开口,便直直往她嘴里送了一口汤药,话也没停下来,“乖乖喝了这汤药,心口便不会那么疼了。”
凤九没辙,只能老实地一口一口喝下这汤药,东华才舒了口气。
这情景犹似那年凡间,他身为帝王之时喂药的情景,他还特地命太医熬药苦些,叫她记住。
沉默间,一碗汤药皆尽。
东华将她轻轻放下,掩好被褥,她却一手抓着他,目光紧盯着他不放,“何时还我玉笛?”
心猛地一揪,东华心下叹了口气,“我说过,等你好了便还你。”
接下来的半月多里,帝君让司命日日炖了莲子汤药予她喝下,凤九气色果真好了不少,却时常一个人发呆,司命与她讲起笑话,她也兴致缺缺,不大回应.
东华每驻足于窗前看着,都不知该如何让她开心起来.倒是成玉与连宋前来,见着这幅情景,数落起东华的不是来.
“帝君,莫要说她是一代女君,就连我要是***日拘在屋里不得出,怕也是抑郁死了.”成玉替着凤九抱不平,试探得问着,“听说前些时日天后欲来看望女君,帝君以女君需静心休养为名拒绝了,可有此事”
东华落于榻上,托着茶杯,盯着眼前的一株桃花,不语.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连宋叹了口气,“帝君只担心天后将她带走,却没考虑到女君许会惦念家人,她刚失了丈夫,若有家人陪伴解愁,倒也能舒心几分.”
连宋这话虽然恳切,但成玉还是在心里默默担心了一把:谁都能提,唯独文昌帝君的事不能提,连宋你脑子被驴踢啦活着不好么
果不其然,“咔哧”一声,帝君手中的茶杯已碎,成玉咽了口口水,偷偷瞧着帝君的脸色.面无表情,似笑非笑,很好,怕是动怒了.
一旁的连宋停下摇扇的动作,直望着地上的碎片.
“三殿下如此记得,不如去‘灵界’中缅怀如何”
东华起身,直视他的眼神直叫他心里大喊“不妙!”.
急忙岔开话题,连宋移开目光,东华帝君的眼神太过凌厉,叫他躲之不及,惹上这老石头,那女君也算倒霉.
“我只是随口一说,帝君何必当真如今三生石上只有女君一人之名,她曾经又那样爱慕帝君,旁人哪还有可趁之机”
言毕,见帝君不再朝他撒火,连宋才松了口气.
成玉与连宋的话倒还起了些作用.
那日下午,凤九睡得发沉,恹恹倦着,帝君便将她抱至院中凉席之上,径自坐下,让她伏倚在身上休息,只轻轻抚着她披散的长发,望着她熟睡的面容,待她醒来.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此情此景,像极了凡间那两年,他欲与她要个孩子,那时她面带羞怯,人面桃花,叫他神魂颠倒,醉卧温柔乡.
如今,她待他如此生疏,那样的温存,早已不复. 他无从去想凤九与文昌在‘灵界’之中厮守千年的恩爱情深,连宋提起文昌帝君,便叫他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