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闲居,是一个人独处,没人看见的地方。厌然,是消沮闭藏的模样,掩盖自己。
小人一个人独居的时候,只说没人看见,就把各种不好的事,一件件都做出来,没他干不出来的。等到见了君子,却也知道惶恐,把自己不善的地方掩盖起来,假装出一副善的模样。这就是说,他并非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并非不知道应该为善去恶,但是做不到而已。但是,他在君子面前装出一副善的模样,难道又骗得过人吗?我这么掩饰,而别人看我呢,一目了然,就像把那肚子里的肺肝都看透了。恶是掩盖不了的,善是装不出来的,掩恶诈善是做不到的,因为你有一颗不好的心在里面,就自然有不好的行迹露在外面。反过来,你有一颗诚意善良的心在腔子里面,就自然有善良亲和的气质在外面。这心在什么时候修呢?就在自己独处的时候修。所以君子一定要慎独。
这个地方要仔细体会,代入自己,切己体察,事上琢磨。就体会这个“慎其独→诚于中→形于外”,这个逻辑,和这个修身心法。
先讲诚于中而形于外,我就以孝敬父母为例来讲。
“孝敬父母知道吗?”王阳明问弟子们。都说知道。王阳明说:“不,你不知道,你只是知道有孝这个说法,并不是真知道什么是孝。你只有去孝了,你才知道,你在孝敬父母上做到多少,你就知道多少。没做到的,你还是不知道。这就是知行合一。”
那么,孝敬父母的最低标准是什么呢?
《论语》: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孔子说,就是让父母只需要为你生病操心。意思是说,你先别问自己能为父母做什么,首先能做到自己不要让父母为你操心,就是孝了。只有这个生病,偶尔是免不了的,你生病的时候,父母为你忧心,其他都不需要。从今天来说,你工作也不用父母操心,找女朋友也不用父母操心,买房子也不用父母操心。不用父母为你拼爹,更不用担心你学坏吸毒什么的,对你的任何事情都放心,最多就你生病的时候忧心一下,毕竟你是人不是神,生病是躲不掉的。那么,小伙子!恭喜你!你不用为父母做什么,你已经很孝啦!
孝敬父母最难的又是什么呢?
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孔子说,最难是脸色!永远保持和颜悦色。有事的时候,年轻人抢着干,不让老人操劳。有酒食,先为长者陈设奉上,让长者先吃。难道这就算孝了吗?这不算。事亲的时候,最难的是始终保持愉悦和婉的容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厌烦和“礼敬疲劳”,没有“累觉不爱”,那才是最难的!
我代入自己,父母唯其疾之忧,读书的时候没做到,现在差不多做到了。脸色呢,就没做到,有时候我妈跟我唠叨,我就烦了,烦了就有脸色,甚至打断“哎呀!你晓得个哪样!不要说了。”
礼记说:“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
所以我对我妈还不够有深爱,不够有诚意,就没有诚于中而形于外了。
要修这诚于中而形于外,就要修慎独。
在公司里,我们就尤其需要慎独的企业文化。
最典型的场景,每天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有没有检查关灯、关电脑、关窗、关复印机?你加班了,公司最后留下你一个人,这是你独处的时候,你也知道只有你一个人,但是,走的时候,就没关灯没关窗就走了。
什么原因呢?忘了。为什么忘了?心中的诚意和爱还不够。
另一个比较恶劣的小人闲居为不善,是在洗手间里抽烟。马桶间门一关,没人知道谁在里面,就抽起烟来,甚至有更恶劣的,就往面前地上吐痰。有的人啊,他不是独处的时候放松自己,而是独处的时候要放纵自己,因为在人前装君子太累了,这时候要“犒劳”自己一下。
在华与华我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我们的企业文化是,公司出现任何问题,都是“我”的责任,也就是说,谁看见就是谁的责任,当我们在厕所发现烟头,不是去追查谁抽的,而是谁看见,谁就把他收拾干净。这也是慎独。比如谁也不会在自己家里卫生间地上扔烟头或吐痰,那么你看见自己家里卫生间地上有烟头或痰迹,你肯定马上把他收拾了。
这就是慎独的理念,不要求别人,要求自己。别人咱们管不了,只有咱们自己愿意管住自己。
还有,华与华公司每周一早上8:30员工自己大扫除。经常有网友问我,有人不愿意来怎么办?有人请假怎么办?有人迟到怎么办?
这些问题啊,都不是关键。关键问题在于我自己不想去了怎么办,我迟到了怎么办。因为我也经常偷懒不想去。所以管住我自己,能按时到,才是慎独。因为在公司我是老大,也是一种“独”,可以独裁,可以放松自己,光要求别人。这样要求自己,还是有时候迟到了怎么办呢?就在公司群里发红包,抱歉今天我迟到了!
所以啊,就是老大,也顾不上管别人,管住自己已经不错了。修齐治平,就是要领导者别管别人,关键是管住自己。
慎独对于企业文化来说,太重要了!餐厅的后厨卫生,企业的质量管理,都是慎独。
古人修这个慎独呢,最极端的,就修“无一事不可对人言”,就是彻底没隐私,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公开告诉全世界,这叫“不欺之学”。清代有个学者,也写过《四书传注》的,叫李塨,他就自负不欺之学,日记啥都写,有一天记了一句:“昨夜与老妻敦伦一次。”连性生活都向全国人民汇报了,传为笑谈。
李塨老师这个功夫咱修不了,公私有别,他这是《大学》修入迷了,《中庸》没修好。不过,我们要学习他这种博学、慎思、审问、明辨,最后一定落实到“笃行”的精神,要笃实用力去行动。否则读书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