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槐香》上

“快快快，奈何桥对岸老热闹了，快去看看！”

“这热闹可是有喜事？”

“害，你这都不晓得？下一任冥王小殿下诞生之日就在今日，而且九重天的大神仙都会来呢！”

“那必须去看看了，快快，找个好位置。”

……

冥王小殿下的诞生之日，奈何桥对岸的忘川镇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似乎全世界都在为今日喝彩举杯。也是，冥王殿下的诞辰，如此重要的日子，理应如此。

此时此刻喧闹的忘川镇好似已然忘却了忘川湖水的幽静，一只黑漆漆的小脑袋从混浊的水里探出，一双明媚的眼眸痴痴的望着那一片通红，眸里的渴望好似要溢了出来。

“唉唉！你们快看这个丑八怪又出来了！！”盾着声儿一群小鲢鱼精向小脑袋游来将她围住。

“不是吧！这个丑鲤鱼还敢在今天出来，好晦气啊。”

“啧，红离，鲤鱼精里就你没跃过龙门，现在每月都被天雷反噬灵力，你这半身不遂的，还敢出来？”

“对，我阿嫲说她和我阿嫲同岁，现在看道行比我们还小上许多大抵就是个废物！”

“哈哈哈……”他们肆无忌惮的哄笑起来。

他们投来的嘲讽和辱骂，红离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也不知为何这几千年来，她就是无法跃过龙门，只能在这忘川河里浑浑度日，她的母亲也是无法承受天雷之罚才最后离了她独自跃了龙门，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她母亲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阿离，这是命，如若承受不了，就自行了断吧……别恨娘，娘没了你…我才能好好活着”。

其实红离并不恨她的母亲，因为她母亲似乎并没有什么是对不起她的，真的。只是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缘，也有命。母亲与她有缘，是为母女，母亲与她同受天雷之罚尽缘。缘分尽了，而命还是她的命，改不了，总不能让母亲的缘跟着她的命一起痛苦，在这黯淡无光的忘川河里了却一生吧。

啪啪啪，一阵阵水花打破了忘川河的宁静，小鲶鱼精们用鱼鳍拍打水花，水花重重的打在红离的脸上，如巴掌一般。她没反抗，就是这水花打在脸上生疼她也未吭一声。就这样持续了一刻钟，小鲶鱼精们见她似闷葫芦一样，直道无趣，也就失了兴趣，说是不如去逛忘川镇来得有趣，便兴冲冲的去了忘川镇。

漆黑的忘川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红离轻轻的拍了拍水面，未了水花荡开回归平静，红离叹了口气，喃喃道：“死水就是死水，就好像人也是死的。”她索性仰头倒去，浮在水上，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天上炸开来，花火如星辰像花一样绽开，如此绚烂。想来是许久未见强光，红离得眼睛被灼得疼了，可如此美景，她不想忽略。硬生生把眼睛睁得更开了些，不知不觉竟有眼泪从眸里流了出来。

她哭了，因为这绚烂的星辰花火……

哗啦哗啦哗啦啦，继消逝的花火声之后奈何桥上响起了悦耳的铃声，忽一阵柔风拂过，一股檀香袭面而来，胜是好闻。红离瞬时立起身来，朝奈何桥上看去，一辆辆祥云裹着的箱车正缓缓的在奈何桥上移动，原本凄清的奈何桥一下子也灯火通明了起来热闹非凡。奈何忘川的小妖小怪们也纷纷赶来瞬间堵满了奈何桥。更甚有的小妖怪因为想一睹大神仙的尊敬容吸上一口仙气，而被挤下桥掉入忘川河中不慎灰飞烟灭。因为不是这河里的妖怪生物皆会被忘川河水吞噬殆尽。红离看着渐渐沉入河底的白骨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但转念一想也是，吸上一口仙气可抵他们在这冥界修炼个百千年来得有用。世人皆想飞升为仙，并不是神仙有什么好，仅仅只是因为神仙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而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冥界，这种欲望被放大也不是不可能。

这不悲剧又开始了，一只玉雕的腰牌也不知是哪位神仙的恶趣味被掷入忘川河中。

“哎呀～仙家这玉牌不小心掉入河中，谁若能将它拾来，本仙家说不定就收了来当童子了。”

隔着青纱帘闻声想是位女神仙，她话一落，桥上的小妖怪们皆连跳下河去，但见这玉牌下沉的速度，应是已经到了河底，就是在这河里生存的妖怪们许是也无法拾得，这神仙，明明手一挥即可取回，却如此这般应是无趣寻乐。看看，这就是权利，清廉的神，大慈大悲的神，但能让他们履行大慈大悲的义务的也仅仅只有凡间那些侍奉他们的凡人而已。哪会在乎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冥界小妖小怪们呢？他们可是连冥王都不会维护的存在。因为冥王也是神仙不是？况且还是不曾露面只有高官才能见着的冥界的神。想到这，红离笑了，似自嘲又似冷笑，而青纱帘后的那位正巧瞥见，随之缓缓伸出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指向红离。

“你，给我去取。”

是的，红离并没有听错，她让她将这河底的玉牌拾起。红离愣了，这河若下了就是她，也是会因此丧命的啊！那女神仙见她不应，一下就抬起了另外一只拿仙鞭的手，啪的一声，一道鲜红侵染了红离周围的湖水，背火辣辣的疼。

“唔…”

因为是真的非常非常的疼，尽管是想忍住不吭声红离也还是不自觉的发出了声音。

女神仙勾起来一抹笑意，这仙鞭可不比寻常武器，打上一鞭像红离这样的比一个成年凡间男子都不及的小妖可是得养上个百年才能止得住血。接着第二鞭，第三鞭也落在了红离身上，先前热闹的人群也禁了声。

“若水上仙，今日可是冥王诞生之日，这要出了人命可就晦气了。”

闻声只见桥头人群中走出一红衣女子，红离识得，是孟婆曼珠。孟婆虽为鬼魂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权利，就是冥王也敬她三分。那叫若水的仙子一听见是孟婆，便笑了笑。

“孟婆抬举，小仙也不过水神座下一名弟子称不上上仙一词，是我冒昧了。”

她讪讪的收回了仙鞭，客套了起来。孟婆笑笑，也客气的说领着她过桥，好别误了宴会开席的时辰，若水仙子也连忙道好，这事才算翻篇。后面的箱车队伍也陆续过了奈何桥。最后一个箱车气味有些许不同，有一股槐花香味，那箱车在驶过红离时停了下来，一小童子跑到栏杆上探头扬声道：“喂！小妖，我们仙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红离又是一愣，小童子见她发愣于是不耐烦的又询问了一次。

“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哑巴吗？”

红离瞬间回了神连忙回道：“红离！我叫红离。”

小童子撇了撇嘴，嘟囔到：“知道了。”

随后转头回了箱车，这箱车的主人也未曾露面或是说些什么，就这样离开了。

忘川镇还是一样热闹，奈何桥却又暗淡了。红离捂着伤向岸边游去，鱼尾在离水的那一瞬间幻化成了一双腿，只是这腿不仅有还未完全退化的红色鱼鳞，而且还有一条又一条的伤疤淤青。真是一双狼狈不堪又丑陋的腿呢，红离坐在一颗枯萎的歪脖子树下不禁自嘲。望着喧闹的忘川河的那头，红离觉得自己累极了，这个世界好像永远都能轻而易举的舍弃她呢。她慢慢合上眼睛，想要忘掉所有好好睡一觉。

“你醒了？”

红离再醒来时，孟婆正在给她上药。红离看着孟婆，缓缓的问：“曼珠，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死了更好？”

孟婆是红离在这冥界唯一的好友，至于孟婆曼珠的身份，红离只知从她母亲还是小鲤鱼未化形或者还未出生之前开始，孟婆就已经在这冥界当差了，但孟婆诚心待她，这并不假。孟婆停下了手上擦药的活，她轻轻的抱住了眼前这个清瘦娇小的身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红离将头埋进孟婆的肩里，她哭了，身体跟着抽动了起来。孟婆就这样抱了她许久，见她有所好转才道：“阿离，离开冥界吧。”

红离挣开孟婆的怀抱，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曼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孟婆点了点头道：“月老说想收你上九重天给他当差。”

红离听后更加的不可确信了起来。

“我？！”她瞪大了双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到。

孟婆笑笑，拿下了她指着鼻子的手，一脸宠溺的说：“是的，你可以离开冥界了，并且上了九重天就不用受天雷之罚了！”

红离一时间高兴的几乎忘了身上的疼，她拉着孟婆在歪脖子树下几欲起舞。

那时候红离想着，她的人生或许真的走运了起来，这漫长的夜终于过去了，她不用再虚无的活着了，第一次，她觉得冥王的诞生或许真的是件好事。殊不知，一切的缘从这才刚刚开始，红离的命依旧是命。

上（完）

作者：一个没想好笔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