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易来,去难去 易水寒 8月1日

向来相信文字是有灵性的,没有灵性的文字如嚼烂的残渣,甘瘪如枯草,看了就乏味,哪有继续下去的欲望,可这样的文思自然是可遇不可求的,你得在那个节点有触动你心弦的所在,你得在平日有大量的阅读和思考铺垫,信手拈来最后揉和在一起才能成为自己的东西,俗称修炼内功,好难,难在多年如一日的坚守。

人生聚散无常,由不得我们。

人活一世,不免离别,生命中有人来了,有人走了,营盘还是营盘,兵却不是那个兵了,什么叫攘来熙往,这词存在多久,也就意味着有多久的离别了,向来伤离别,一个“伤”字,倒尽过往的别离。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一首词里,总有一句余音绕梁,梁实秋在夫人陈季淑因意外离世以后,难抑心中悲伤,常常独自坐在她的墓碑旁,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棵树,突然一声霹雳,电火殛毁了半劈的树干,仅剩下半株,有枝有叶,可恨的是还活着,但是生意却是尽矣!唯有踉踉跄跄在苍老之际独自继续他的余生旅程。独守墓碑时,除了静坐,想说话时也可以陪她说说话,聊聊天,把一天中发生的事告诉她,也可以问她这样行不,更不忘告慰她,一直延续着先前她在世时给他设定的生活习惯,不敢有丝毫懈怠。临了,缅怀既往,聊当一哭。边哭边说,我说你听。

打小我们就有了离别,从嗷嗷待哺到母亲的忍痛断奶,作为幼儿我们是没有记忆的,但是我们记住了给自己孩子的断奶,明知心疼但总得为之,孩子奶瘾难抑,哭得让你心碎,可你别无选择,除了忍受自身乳汁的撕心涨痛,还得忍受和孩子的不照面,心里巴巴数着又熬过了一个白天,又熬过了一个黑夜,断了奶就能大口大口吃饭了,就能长得膘肥体壮了,这心思啊。

少年时,渐渐懂人事了,望着新调进的美丽的女老师,而且还是我们的班主任,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那时的农村学校见多了扎根多年,已顾不得天天讲究的老师了,加之老师家里田地多,除了教书,还得农耕,经常看到一脸匆忙的老师卷着裤角,上面沾了新鲜的泥巴就进课堂了。那时的老师薪资待遇没法和今天比,能沉下心坚守课堂的已属不易了,在为生活忧心的同时,还得保证不落一节课,眼望着送走一茬又一茬的学生,谷满收种的时候恰是分别的时候,颗粒永远落不了仓,泥巴裤角已定格在那年那月了。

细挑的个子,得体的绿色长呢大衣,衣领处还飘着一条同色的围巾,长长的乌黑的直披发,刚进中学的我们,好庆幸伴着我们少年时光的还有这般美好,学习劲头更足了,心想一定要让老师刮目相看,每次轮到班主任给我们上课,早早就盯着窗外,希望看到那个款款走进的身影,多看一秒也好。两年的时光好快,快升初三了,陪伴我们两年的老师要调走,新婚的她要去另一半的身边了,总不能新婚燕尔就两地分居吧,道理我们都懂,可我们还是舍不得,舍不得都不行吗?很长一段时间心里空落落的,再没了那个领我们早读的人了,再没了那个可以让我们追随的熟悉身影了……那时的我们还不太懂这就是离别,不太懂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开始,以后贯穿你人生的离别肯定远远不止这些,你得习惯,也许习惯了就好了,可是习惯并不代表我们就能舍得,就不会哭。

时间走着走着,又到了高考季,青春的我们又面临一次考验,同宿舍的一帮女孩子在散伙饭后哭得稀里哗啦,我保存的一张照片里,还能依稀看见大家红红的眼睛,所有人都知道要在这最后的一张集体照里,展现出更多的是笑容,可最后定格在照片里的硬是姑娘们哭中挤出的笑,含着泪的笑眼。知道从此也许一生都在离别中了,以后的日子能不能相见还是未知数,果然,若干年后,即便通讯再发达,还是有未见到的人。

再以后有机会遇见了更多的新同学,一个宿舍四个人,更是从天南海北相聚一起,没多久就熟了,年轻人熟得快,大家讲着各自家乡的方言,让对方猜,经常一脸蒙,愣一个字猜不出,分享家乡的美食,那更是馋人。夏天,四个脑袋挤在窗户口,看着从后面楼走出的留学生,其实擦黑的夜晚啥也看不见,只看见一排白白的牙齿,只因那皮肤太黑了,黑得和夜混和了,分不清彼此了,不知谁冒出一句,穿不穿裤子都不打紧了,然后姑娘们笑疯了,年轻时是不是笑点太低了,一点就着。可惜成年后略显沉重了,难有那么多肆意的笑声了。遗憾的是,因身体的原因,我不能陪伴他们走到最后,走到又一个毕业季,人生过早给了我和他们离别的时间点了,我坐在回程的车上,拼命望着窗外,直至窗外模糊一片,更是努力克制,免得引来同车人惊异的目光。离别,又一次让我懂得什么是逃不掉,什么是天注定,为什么时运会这么不由我,会这般颠沛,没法解释的,那就归为命运吧。

来易来,去难去,……分易分,聚难聚

我们不能也不敢奢望,有太多的同路人一起喊着‘一,二,三’,然后一起走,一起手拉着手走下山,在山脚下长眠一起。毕竟下山的路远不止这一条,你看上的那条幽径,溪水潺流,草木繁花,别人难中意,也白搭;走着,走着,走岔了,走散了,剩你一个,也无须怨言,不问从哪里来,也不问去向哪里,我们每个人按照自己的规则认真生活着就够了。

细数一路走过的同行者,离去者不在少数,这样的距离,那样的原因,还有你不得不妥协的实际,自然,到最后已不再深究其中的缘由了,来去本是自由的,已无苛求,曾经的同行路上有欢声,有笑语就够了,美好向来是用来怀念,用来惦念的,而不是追逐到天际的,把所有要说的话沉落心底,默默祝福,唯愿曾经同行的人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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