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和三火妹是在报社实习的时候认识的。
刚去没多久,某一天我去上厕所,三火妹刚从隔间里出来,主动找我搭话。我客气地和同样是实习生的三火妹打过招呼就进了隔间,让我意外的是,等我出来的时候,三火妹正一脸善意地对我笑着,瞬间就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要知道,之前虽未谋面的她等我的位置可是在厕所里面,目光像是一直追随着我。
那时候办公室里有好几个实习生,但因为上班时间不同,也常会跟着老师出去跑新闻,加上办公室人多地小,我连东张西望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冒犯到别人,而实习生与实习生交流的唯一方式便是相视而笑。
带三火妹的老师在角落,她自然也待在角落,要不是三火妹主动跟我打招呼,我都不会发现办公室里有这么个人。
由此之后,我和三火妹便熟悉了起来,联络感情的方式是中午一起吃外卖,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或是跑新闻中的趣事。大概三火妹对我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在报社的时间,我们不过是看了两场电影,她就觉得遇到了我是莫大的惊喜,甚至把未来都和我联系到了一起。
三火妹人长得可爱,热情又善良,一看就是那种很受欢迎的类型,所以我想她是真的和我投缘,才会那样对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讨喜的我。
那时候三火妹在北方上大学,而我在南方,其实说来,我们的联系并不多,关系也算不上亲密,以至于我会怀疑她说得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后来三火妹来了南方念研究生,虽然两个人约着见面的难度系数是大大降低了,然而太忙碌的三火妹和我见面的频率并不多,以至于让我经常感慨:在远方的时候总是嚷嚷着没机会见面,如今近在眼前怎么又不见了呢?
这一次,再去见三火妹之前,我先去见了一位大学时期经常腻在一起的朋友梨子姑娘。
(二)
我和梨子姑娘在大学同学之间差不多算是公认的“恩爱之侣”,拥抱、亲吻差不多是朋友聚会时的必备撒狗粮方式,我也以为彼此是最好的朋友,如果没有那磨合了好多年仍然有棱角的不和谐因素的话。
梨子姑娘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太愿意对别人好。
上学的时候,我帮梨子姑娘晒被单、洗水果完全是分内之事,而某次我斗胆打电话让在宿舍的她帮我晒被子,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终究没有动手;
要是我起得早,我就会提前下楼买早餐等她,而梨子姑娘起得早,就会在阳台上背英语,哪怕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这也怪我自己没出息);
印象深刻的是,梨子姑娘某次下楼买麻辣烫的时候说顺便帮我带一点,我说就两串丸子。结果上楼来的梨子姑娘梨花带雨,说和老板吵了一架,因为老板不愿意给那两串丸子重新装一个碗。那时候我还不太懂如何处理这个小问题,特别认真地道歉、安慰了好久她才好,哪里还吃得下丸子。可是梨子姑娘说她因为我受了委屈,让我务必吃那一碗麻辣烫。我没法儿推辞,带着无限愧疚的心情刚吃了几口,没想到梨子姑娘更加委屈了,当着我们八个室友的面硬是哭了半个小时。这就是我让梨子姑娘带两串麻辣烫的代价。
其实后来有和梨子姑娘恩断义绝过好多次,每一次当梨子姑娘对我死缠烂打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心软了,又和她好了。何况,渐渐长大的梨子姑娘没当年那么可怕,会学着把感情稍微偏向于我;而我也没有当年那样认为是朋友就要无条件迁就对方那么死心眼,会放松自己和梨子姑娘没心没肺地打打闹闹。
再后来,我想,其实只要我不让梨子姑娘帮我的忙,不去麻烦她,我们就能一直好下去。毕竟,别人愿意帮你是情分,不愿意帮你是本分,没什么可指责的,即使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我们在一起玩的时间很多,大学毕业之后还经常见面,貌似越来越亲密无间了,其实本质并没有改变太多,因为在这逐渐亲密的过程之中,我刻意地让自己不再对梨子姑娘提出可能会麻烦到她的任何要求——当然,不排除她觉得和我一起玩的这件事本身就是麻烦。
如今想来,尽管我们能够一起吃饭、一起玩乐,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但是我们之间好像并没有其他联系点了。
其实只要不和梨子姑娘生活在一起,她倒不是一个喜欢麻烦人的姑娘,可能也因为我们的生活已没有太多交集。尽管我乐意她有事就找我,但是梨子姑娘找我的次数也很少,她扛一袋脏衣服来我家洗,我都能乐好久。
出于礼尚往来的目的,我也从不拿任何事情去麻烦她,我觉得就这样的关系挺好的,如果不是我自己闹出了一件幺蛾子的事情。
(三)
那一天我想去梨子姑娘学校的图书馆找点资料,战战兢兢地提出了要借一下图书卡的请求。我之所以提出这个请求是因为我认为这件事情不难办,要么你借一张卡帮我送进去,要么我拿你的卡进去,你在门口等我一下,进去之后我就找个欲离馆的同学把卡带出来给你(出馆不需要卡)。
无论怎么看,即使加上去宿舍到图书馆的时间,也不过五分钟,然而梨子姑娘却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我理解梨子姑娘喜欢给一颗糖打一巴掌的习性,所以当她在我耳边念叨了一个小时这件事情有多么难办,而不是我以为的那样轻松的时候,我心想,她只不过想树立一下为了我做出了“巨大牺牲”的形象,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了最后,我们终于说定了,一起吃午饭,午饭后她送我去图书馆,晚上我自己出来后直接回家,我会接连去两天。
第一天,我就这样进去了。第二天,我直接坐车到她们学校去了,结果发现联系不上她,甚至还打电话给了她室友,室友说梨子姑娘一早就出门了。那一天,我在半个小时之内打了十几个电话,没人接,短信发过去没人回,微信也发了十几条,而后石沉大海。在这个年代,没有谁是不会长时间不看手机的,所有收不到的回复,均是对方懒得理你。
依照我的小暴脾气,应该会把自己气个半死才对,那一天心里却异常地冷静,甚至没有什么波澜,转身就去两公里之外的三火妹的学校。
我运气不错,三火妹正赶着出门,把她的图书证丢给我就走了。那一天晚上和三火妹一起吃饭,我害怕自己有偏见,先试探性地问了三火妹,我借她图书馆这件事会不会很麻烦——两个学校的图书馆进出规则一样——三火妹有点儿吃惊地看着我,说很简单啊,不就几分钟的事情嘛。不过,这种事情我得提前说,她不一定刚好在学校,那我就白来一趟了。
在吃饭的那十几分钟里,不顾我说“我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三火妹还强硬地给我灌输了两种“在没有图书证的情况下如何进图书馆”的办法,以防我来的时候她不在学校。
之后和三火妹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她在某些事情跟我意见不合,我们各自为政,互相保留意见。看着她不时露出的“你很奇葩”的眼神,我却觉得那一点儿也不让人讨厌,倒觉得这个和我一言不合就互相翻白眼的姑娘很可爱,因为我打心里知道,只要我需要她,她就会在我的身边,给我援手,给我力量。
(四)
其实女生之间的朋友关系没男生那么分得开,比如一部分是交心的,一部分是狗肉朋友,一部分是兴趣爱好,可能彼此之间并无交集。一个女生最交心的那两三个朋友,差不多总是在各个方面均能够做到琴瑟和鸣。
人和人之间没有明显的利益关系,好朋友之间更是如此。然而,梨子姑娘是那种,即使我帮了你我不会损失,我也懒得帮你。我一直以为我跟她的关系只是形式不同,毕竟我们的感情基础那么深厚,她的情感禁区,我不碰就是了,毕竟比起别人,她对我已经算是很好了。我确实没有想到,一次借图书卡事件会将一段看似走过了好多年磨难感情推向深渊,甚至没有一丁点儿回响。
曾经我也以为,好朋友之间即使不互相帮助,友谊也可以维持地很好。然而这活生生的事件证明我错了,我也相信除了奇葩如我,人们都会说“如果是我,我不会觉得我们(我和梨子姑娘)是朋友欸”。
当然,如今回头审视这段感情,大概就是我想要的太多,而梨子姑娘不愿意给,仅此而已。或者说,我能理解一个人爱自己大于所有人,但是在任何一件小事情都不愿意多为别人退让一步,那只好让需要利用她来生儿育女、组成美满家庭的人来做牺牲吧。而我,终究只是一个不需要交换任何利益的过客。再想一想我身边同样亲密的其他朋友,都像三火妹一样,能让我感受到一种她们发自内心的对我的善意和关怀,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愿意承受我带给她们的麻烦。,所以不愿意和梨子姑娘继续做朋友,真没意思。
过了几天,被我下定决心拉入黑名单的梨子姑娘突然发短信给我,问我哪天搬家。这让我想起暑假时梨子姑娘回了家,受她之托,我去了十几公里外的照相馆拿她的艺术照,一直忘记带给她了。我记得在借图书馆卡这件事发生之前,梨子姑娘曾说,她会来帮我搬家,顺便来洗个衣服,还要拿走她的艺术照,我当时提议她最好不回寝室,在我家有空调的大房间睡一夜(不要想歪)。
不过说起她要来帮我搬家,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大二,正是最热的九月初,我和梨子姑娘一起搬寝室。我们两个的东西很多,都放在学姐的寝室,打算开学之际再把东西搬到新宿舍。梨子姑娘提前半个月就开心地告诉我,说异地的男朋友会来帮我们(千真万确说的是我们)搬东西。她整整强调了半个月,每次都让我感谢她,我有点儿烦恼,但想到她到底出于好心,也就顺着梨子姑娘的意思了。
搬家前一天,梨子姑娘和刚到男朋友在外面住去了。
第二天,我刚好喊到了一个女朋友帮忙搬东西,心想这样会快一些。没想到我只看到了梨子姑娘男朋友一个人,我问“梨子姑娘呢”,她男朋友支支吾吾没说话。
当学姐看着我们三个人气喘吁吁地搬第八趟的时候,忍不住问了我一句:“这些不是你和梨子的东西吗,她人呢?”我无奈地说:“她没来,让她男朋友来了。”学姐和她的室友相视一笑,说了句:“哟,看来那个小姑娘可真会差遣人!”
好久之后,某次我问梨子小姐那一天为何不去搬家,她说,正在宾馆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