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皮得像一只猴,一只又黑又瘦的猴,整天在村里和一群年龄相仿的小孩,角角落落到处乱窜。
疯完了,跑累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天我回家了,找不到妈妈,于是,如往常一样就跑田里找。现在想来,那就是一个4,5岁小孩的欢乐之旅。一会摘朵野花,一会蹲在小水洼边探头探脑,如果碰上水洼里有蝌蚪,小鱼,小螃蟹,那更要找一根树枝好一阵折腾了。还有田边不知名的野莓野果当然也不会错过。
走到自家芋头地里,一串乌黑的龙葵在阳光下闪着带着诱惑的光芒,女汉子是想也不想就从田埂上往下跳,昨天的雨留在垄间的水,那自然是不在考虑当中的。
摘了龙葵,往旁边一看,那一片片翠绿的叶片间,夹杂的那一抹狗尾巴状的鲜黄那么耀眼,芋头的花,我想我的小眼睛肯定是闪闪发光的,那时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芋头它是会开花的,而且开得这么美。
我伸出去的小黑手,在马上就要触碰到它的那一瞬间,触电一样的收了回来,我想我像稻草一样枯黄的短发也一定是根根矗立的,蛇,一条钢笔粗的小蛇,扭扭曲曲的立着头看我,它在那朵花的下面,离我那么一小步。
我虽然皮,可是却惧怕任何没有脚没有骨头的动物。我应该心要跳出来了,因为直得现在仍然清楚记得喉咙发紧,口干舌燥的感觉。
也终于知道连滚带爬这个成语已经是相当的客气,当时我一定比连滚带爬狼狈得多。爬上田埂,还使劲的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等跑上大路,一个踉跄,我的一只脚掌从拖鞋的前面跑出去,坐在路边一伸手,一手的黑黑绿绿,一粒完整的龙葵也没剩下,但我始终是带着它一起逃跑的呀,还是骄傲的。
路上,村里的阿姨喊我:“你妈妈已经回家了,快点回去。”
回到家,妈妈正在张罗晚饭,看我一身泥,她已见怪不怪。
“妈妈,我去芋头田里了,芋头会开花哦。”这么重要的发现,我当然不会不忘记告诉妈妈。
“玩疯啦,芋头当然不会开花的。”妈妈不容置疑。
“真的,我看见了,黄色的,像狗尾巴草那样。”我坚持。
“芋头不会开花。”妈妈转身进了厨房,仍然不信。
我看这架势,不知哪来的倔劲,转身拔腿又往田里跑。似乎刚刚看到蛇的恐惧不曾发生一样。
等到了田里,恐惧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在田埂上站了蹲,蹲了站,目不转睛的搜索着那一片地方。终于,我像猴一样咕噜一下跳到田里,窜到那棵芋头那样,对着花颈使颈一掐,攥着就跑。
跑到家,气喘吁吁的大声喊妈妈,妈妈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抓着一把来不及放进灶里的稻草。
“妈妈,妈妈,你看你看。”我高高的举着那枝芋头花。
“哦,芋头真的会开会哦,妈妈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妈妈接过花,认真的看了一眼,递给我,“还真漂亮。”
我挥着那枝花,像小疯子一样载歌载舞,冒汗的小黑脸写满了骄傲。
芋头花,长大之后再没见过。它一定还在开,只是慢慢的我不再经常往田里跑,所以一定是错过了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