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宝勒德【冬之恋】 组诗

额·宝勒德

作者简介: 

      额·宝勒德,蒙古族,1966年10月出生于阿拉善右旗。毕业于内蒙古大学蒙古语系专科、西北民族大学蒙古语言文学院蒙语本科,曾先后工作和就职于阿右旗蒙校、阿左旗宗别立苏木、阿左旗党委办、阿左旗国土资源局、阿左旗文体局,现任阿拉善盟文联党组书记、主席。致力于诗歌创作,区内外报刊发表多部探索诗歌力作,出版有诗集《诗歌--心电图》、《苍天的暗语》。诗歌获得吉鲁根杯金奖、索龙嘎、萨日娜、乌兰夫蒙古语言文字奖等,诗歌用汉语、斯拉夫、日语、西班牙语、英语翻译出版,2017年8月17日,在第37届世界诗人大会上荣获“诗歌艺术杰出貢献奖”。新近出版俄罗斯文诗集《阿勒泰山的雄鹰》。


            【冬之恋】

作者:额·宝勒德          翻译:马英


我把铁的话

说给铁听

铁沉默不语

      —— 生日纪念


说了什么?

为什么叹气?

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而叹气啊?

亿万个战车与烈马

关于战争的传言

关于战争的心情和

关于战争的草原,

栖息在心灵之上的

希伯利亚

夏天的喀拉库伦,

冬天的喀拉库伦,

寒冷北方的

处女地,还有

从南方飞来的

幼嫩的冬天

二岁母山羊、流产的胎羔

灾年的太阳

把一切告诉生活的

车辕、车辋和楔子

与生活较量的赌注

谁人吟唱的长调古歌

从游牧草地传来的

夜晚和黎明,还有毡子

迁徙的大地上旋起的

心灵之风

(毡顶在不停地晃动

你的枕头已经潮湿了)

平常的忧伤和

永恒的瞬间……

为什么叹气呢?

究竟,为什么叹气呢?

我看见

从昔日的时光里,

从鸡的身上,从桌子之上

或者从马背上

脱落下来的人

与存在的一切和

不可存在的一切

鱼贯而行

流动的大自然

纯粹地成为人们的思绪

单调地衰老

接踵而行,疏忽大意

为撒出去的疑问

永远地等候答案的

三关之口,

阿旺丹德尔大师的脚印,

还有他,提着伟大的笔

端坐于前的那张

质朴的木桌,还有他

口中吟诵的嘛呢藏经

和《金光明经》的节拍,

畅然而升的太阳,或者白云

缩成一团,继而

倾盆而下

张开乌黑的翅膀

布满天空的

悠悠白云,

在嘹亮的歌声中

翩翩起舞的可爱的音符

变成蚊子

在乌鹅的耳边嗡响,

火曜的故事

飘落于大千世界

轻轻地飘落,停顿

迷茫的世界

微微地收缩缰绳

随心所欲地

轻松颠奔,无所顾虑。


炎热的风

赤裸裸地奔跑

人的言语

跌落在人的心脏里

从人的思念中滋长

犹如最现实、最温驯

而又最懒情的马,以及和它一样的

思想,或

很模糊的

(不是光明的)

未来,

你的分分秒秒

都是阳光大自然,

飞禽走兽不曾衰老的

青青山岭,

亦如高山一样

跨世纪而耸立的

长篇小说,以及它

如无畏的岩羊一般坚强的

作者

(沉默的文章和

暗藏的呐喊)

还有它的回声

犹如视网膜一样的

我的祖国

如杵棒一样倔强的诗人,

和容不下罪孽的土地,

只见你移动的沙丘

毫无顾忌地,闭着眼睛前进

你所爱的一切

都爱你。

犹如爷爷的肩膀一样

朦朦胧的山坡,

当我们顺坡而上,攀于顶峰

徐徐剥落的旅途之疲

似乎自动消失

犹似潜藏的力量卷土重来

浑身充满胆魄

放声高歌,

磕磴催马

山,从歌声里

李子树从李子树

岩羊从岩羊

石头从山上

山从山上

悠悠地生长

马群扬起的灰尘

永远地弥漫……

朝着丰美的水草,羊群

争先恐后地奔跑

羊群后边

毛绳一样细长的道路

紧坠在屁股后面,跟着

向牛犊子打听朋友,

成是向诗人乞讨奶酪的

那个爱流鼻涕的小孩

在山的韵律中

能不能成为歌手呢

像人的脸色一样

布着阴暗灰尘的

遥远旅途

从土地中长出的青春和

最终又没入土地之中的

一把骨头

像四面八方一样溜圆的

生活。

消磨时光

消磨沙粒的

金黄大道上

野驴的气味般的

雾霭在飘浮

在那片记忆中

岁月在弥漫

随着风的声息

清一清嗓门……

用砖头歌颂

镀金的时代

为了幸福

风在歌唱……

尽管比遥远还遥远

但仍魂牵梦绕的

我悠扬的长调民歌啊

在心灵之隅

种下柳芽的诺瓦尔甫,

不曾以优雅的礼节

招呼问候的

美丽喀尔喀的巴布

和他的马、鼻烟壶

还有他的儿子拉哈巴苏荣

清晨

在毡包天窗上啼鸣的

诗歌之鸟

被诗的细雨

打湿、浸泡的

韂革、马蹬、藤鞭和

铜勺儿

在美丽的山头

每一道沟壑里

踉踉跄跄地形成的

悠扬婉转的

长调民歌

像蜜糖一样

在口中汇聚、回味

像佛祖一样

被尊仰于高高之上的

长调民歌

在我酒后的

三言两语中沉醉的

在我漫长的旅途中

渗入肢体及五脏六腑的

长调民歌

提醒我拴牢马鞍吊带

把我遥远的路途

亲呢地抚模于掌心的

民歌,

耳语了什么?

为什么要叹气?

从封建和传统之中

匍匐着走过来的民歌

即使背负着千斤重担

只要听到它便能缓过气来

我的民歌,

我要上马

却没能跨上去的

蒙古毡垫么

能把浪荡的我

如草原一样供奉起来的

四只俊美的马蹄子么

我的民歌。

在你高雅的旋律中

鸽子学会鸣叫

狼学会嚎叫,马学会嘶鸣

我学会了说话

民歌,我的民歌。

似能容纳宇宙的摩天大厦,和

被铲把敲动的

平常一块砖头

从劳动中品味到的幸福和

滚烫的鲜奶

从民歌之中,

弥漫着血液、胸怀和

诗歌的味道

请给我信心

我的民歌

请把我磨成利剑

请把我炼成长枪

(即使是生了锈也无所谓)

思念和寂寞

从鬓角探出头

眼巴巴地乞望着

阴沉沉的天空

许许多多的日子里

从街头巷尾

你洁白的脚尖

敲击着我脆弱的心脏

让我的心灵迷失在荒野

你送给我的那匹

银白色骏马

在我心上寻找归宿

圣洁的希望

拥抱着无穷的宇宙

无边无际地孤独

这时

诗歌将为你铺路

诗歌会给你一切。

在他腰间撞击的

钥匙声响中

寂静巷道中的

门锁突然被惊醒

黎明依然遥远

观音菩萨的

一小块酥油和

阿明达巴佛江槃的

永恒之日,

我融入梦中的故事

融入

狼和人之间的距离

思念踩着玲珑的碎步

让我能够感觉得到

永恒的诗歌

比星辰还遥远。

在头顶之上

有蔚蓝的天空,

脚下是

青铜石般的世界。

向前!

意志的神灵

向着千万个

昨天和今天

在原野深处的

风沙之中

向前!

向前!

向前!


 

额·宝勒德

            【  泣花的漠风】

作者:额·宝勒德            翻译:马英


进入家家户户的

五颜六色的日子

抚摸着一样的灰暗色山头

追随着太阳金色的光芒

寂寞地移动。

流动的鹅声从远处传来

空旷辽阔的山丘

使心灵也变得空旷,

在一片无边无际中移动

这命运的水土

融入秋天的深处。

山林和草原

也跟候鸟一样,在岁月中迁徙。

我乘马而来

在这片草场落脚

我站在大地的中央

失落了骑乘,无依无靠……

只有你深褐色的鹅卵石

矗立于情意绵绵的视野里

高原的气魄

踩着日子的每一刻。

数不清的金黄色山头

在折射的阳光下波荡着

没有哪一朵花儿

理解和留恋这片土地

宁静的家园

在秋天的深处过冬

没有令人怦然心动的

泣花之泪

牧人的意气

自马鬃中而坠落,再一次坠落

似破旧的马鞍架子般晃荡

命运亦如马鬃般飞扬

马蹄在石头之上彷徨

野风如歌的

抒情草地

在空寂中干涸

风也开始静止

不知为了什么而

走路、坐居、站立

或如狐狸尾巴一样

瞬间闪耀过的美丽

没有什么比语言更加空洞

这事挺叫人难过的,尤其是诗人

为魂牵梦绕的

苍天之林

温柔的忧虑

漫无边际的伤感

不可避免的支离破碎,疼痛

因疼痛而发怒

因发怒而疼痛

亲吻着黄羊羔儿的蹄子

像碎石般哭泣

我在白色的都亭沙丘上

风一样站立

我没有中心

分叉的树枝,关于它的评论

是维纳斯的手

我是存在的解释

我是川谷中的疾风

我是穿不过川谷的疾风

我是不会在川谷中滞留的风

我是川谷中的疾风

没有被收割,幸存下来的

芨芨草丛显于视野

和古老的太阳

相遇,不留一丝胡须

吹拂着淡淡的忧郁

我每天和琥珀色的太阳一样

从深绿的忧伤之中

生长,比胡子还长得慢

为了生长而生长

像清冷的月亮般

失色,被火一般封住

微弱地闪一下

黎明被埋葬在这里……


花之风,之泪

亦像马鬃

亦像马蹄

高原

亦像马群

亦像扬尘

我是--狂风

我战胜了狂风

我的体内拥有狂风

我是--狂风

我是烈火

我战胜了烈火

我拥有着烈火

我是--烈火

风中磨旧的

我那银色的腰带

随着体内的寒痹而紧缩

显得无精打采。

从马鬃之上飞扬,翩翩起舞

因为失落

我不知是歌

还是风

将你的土壤和石头

当作羊群一样热爱

安抚我童年的记忆

把它想象作摇篮

视之是为家园

同我的歌声、岁月和炊烟

汇聚、融化,难分难舍

书写关于生命的

抒情长篇小说

以最优美的声音

吟唱幸福之歌

我要拥有关于幸福的

最美丽的歌声,

为了稳住内心的冲动

掀起你山丘之风

让你的花儿轻轻哭泣……

对不起请原谅我

为了你的河岸

我从心肝开始撕裂……

请原谅

在你祭献的奶汁里

我情不自禁的淋湿

绊住你的风

绊住你的歌

化为你泪水的一滴……

请原谅我吧。

我是牧场

抒情的风

站在都亭响丘之上

听着她的许多歌谣

唱着她的许多歌谣

像人一样哭泣

像风一样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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