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踏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刻，成然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绿树成荫的小路，波光潋滟的湖水，气势恢宏的建筑，当然了，还有，漂亮的女同学。
成然对我说，在这所学校，他必定要有所作为。
不管是否是说笑，也不管他是要在哪方面有所作为，鸿鹄的志向总是会令听者为之动容。
军训的第二天，他就勾搭上了其他营的一个女生，燕子。具体是几营我忘却了。我记得的只有他当时的表情，向我描述他心目中的女神的那种心驰神往的表情。
可是事实证明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我安慰他说，像你这样三心二意的浪子，哪个女孩会把她的一生托付给你。成然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我：一生？你这怪胎。
成然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是看着窗外的，窗外的梧桐树的叶子随着风吹的方向在想入非非。
我自认为我的魅力，成然是要望其项背的。可是我遇上欣舞的日子足足比成然慢了四十八个小时。
“我的手法可能是比较拙略”。说这话的时候，我和成然正坐在操场上。
“不是可能，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给女孩子写情书？”成然用手指着我，无可救药的眼神似乎想要把我化为灰烬。
我早已陷入了爱情的沼泽，一想起小舞我就想到了世间所有美好的世物。阳光洒在指尖，我想用手去触碰，突然它变得强烈，刺痛了我的双眼。慌乱之间，我只有紧紧地抓住成然的手：然，计将安出？
成然初出茅庐，却又想在我面前彰显的特别的老道。似乎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慢慢站起身来，不知是忘记了拍一拍屁股上的尘土，还是特意的省略了这个会令人鄙夷的细节。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天空，一手背后，另一只手放在胸前，然后五指慢慢地向掌心靠拢。然后一个踉跄摔到在地。
我说，军师如此失态，何也？顺着他颤颤巍巍的双手望过去，我看到了燕子。
再然后，我就被选择性的忽略了。我看着成然在燕子面前机械的动作和时不时就挠挠后脑勺的姿态，令人哂笑，令人心生羡慕。
我接受了成然的建议。
买好了早餐，等在小舞要上课的教室门口。我来的时候，走廊空无一人，教室门也没有打开。我就知道一切都和往常不同了。
我们不在受人约束了，我们也要开始迷失方向了。
此时此刻，我是很享受这种空无一人的幽静的感觉的。我希望这个世界在此刻前进地的缓慢一些，我希望树上的叶子慢一些飘落到地上，我希望小舞慢一些在来，我希望我就这样如此这般地思念着。因为思念的的结局永远受我掌控，思念的结局永远春暖花开。
站在教学楼的三楼向下看时，看到的是一片又一片的绿，不管春夏秋冬，学校总是一片一片的绿，绿的人头晕目眩。
当小舞走过来的那一刻，也就宣告了这又是一次失败的邂逅。我看见今天的小舞和我昨天所见到的又不一样了。白色的短袖、休闲的牛仔裤，再加上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她走路的样子像一只舞动着的精灵。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我想见她时都下定的决心在每次见到她后都会变得迟疑不绝。
看着小舞雀跃着向我走来，我想她的样子在我心中已经不可磨灭了。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我想她的样子在我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
我将吸管扎进左手握着的奶茶杯里，吸了两口，转身离去。
“意料之中啊”，成然看着我叹了口气，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约我到操场上来？”
“学校里没有天台，这是唯一一处可以有风吹过的地方。”
“漂亮的女生都会给人以莫名的鼓舞，你怎么反而心生畏惧？”
“因为我想和她一生，我害怕失去。”
成然缓步走来递给我一张纸条。
“路还得你自己走。”
看着纸条上的号码，风就吹过来了，我感觉自己英勇无比。
二
夕阳又染红了半边天。
每次看到夕阳，我就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垂暮之年。过往的许多事情会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快速而又缓慢的闪过。其中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小学至中学时代的那一个和一个的初恋。可我又会想起我的母亲。每到此时我就眼角湿润了。
我想哭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校园里的广播声，广播里面播放的是一首歌。
我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在我就要动身的时候，身旁的成然突然一把拉住我：
“你想好了？”
我没有回答。成然开始指手画脚了：
“你看见天边的夕阳了没有？”
“夕阳红的像火。”我说。
“周易第十四卦，象曰：火在天上，大有。”
“我从来不信这些。”
“你看，火在天上乃是离上乾下。太阳遍照万物，民心归顺，可是物极必反，但偏偏此时是夕阳，此乃.....”
我早已朝着广播室的方向跑去。
对着话筒我就开始向小舞表白。我说：
“每个人在一生当中都会碰到许多人，有的人虚幻，有的人真实。虚幻的人哪怕你们彼此相拥在对方的怀里还是看不清未来，可是真实的人，哪怕彼此天各一方，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思。
小舞，我喜欢你！”
说完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双手最是颤颤巍巍，如果此时此刻我的双手变成了脚，那我必定步履蹒跚。
打开手机时，我才发现有一个小舞的未接电话。
刚刚悬下的心又开始紧张了。我就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至理名言：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小舞会怎样呢？我感觉世界从此刻开始变得虚幻了，透过手机上小舞的名字，我分明看到了小舞的那张面孔，精致地象舞动着的精灵。
拨通电话的那一刻心里从未有过的宁静。
“喂，小舞吗？”
“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这问的我有点措手不及。
“你刚才打电话给我啊？”
“哦，是了。嘿嘿，我们在一起吧！”
三
成然突然约我去酒吧。
几天前，我和成然一起在饭堂吃饭的时候，他对我说：
“燕子这只燕子他不是只普通的燕子。”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你今天抽的什么疯？”
“别的燕子衔泥筑巢，她这只燕子衔的是金丝绸缎，她是只金丝雀呀，我这只笼子还是太过粗糙了。”
“金丝雀？百鸟之王的凤凰还栖梧桐呢。”我说。
成然似乎没有听到我说话，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吃饭，一声不吭直到转身离去。
我坐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全然没有了当初运筹帷幄的霸气，有的只是君王意气尽的凄凉。
我赶忙拨通了小舞的电话：“我想和你出去走走，小舞。”
成然叫我去酒吧的时候，我还调侃他：去喝喜酒？还是借酒消愁啊？
我说你先去，我跟小舞说一声。
小舞缠着我说也要去。我说女孩子还是别去哪了，再说，小舞乖！
等我去酒吧的时候，成然就出事了。
我先是看见了燕子，一只真真切切的燕子。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燕子的时候，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当时离她不远不近，距离有点暧昧，看的也就有点隐隐约约。不过我肯定她是一个好学生。
可是此时的燕子，浓妆淡抹，嘴角上的口红鲜艳的像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我还清楚地看到她的眼角上还有一颗痣。这就更令她妖艳了。再加上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和皮靴。燕子今天妩媚的令人心生厌恶。
然后我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一个青年男子，头上有玻璃碎屑，还有残留着的未干的血迹。
最后，我看到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成然。
第一时间我还是将成然送去了医院。
四
成然躺在医院里，头上缠着纱布。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燕子来医院的时候换了一身干净的朴素的衣服。脸上的胭脂也洗干净了，卸了妆的燕子点萧瑟，令人生不出恨意。只是怜惜。
但如果你仔细看燕子，会发现她的嘴角还是有一抹血红色的淡淡的残影。我想可能是她清洗口红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吧！
燕子来医院是和成然说再见的。我本想起身离开，成然却拉了下我的手。
看着成然，燕子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了：
“小然，你还是别再来找我了，我配不上你，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成然此刻显得格外的平静，他并没有因为燕子的到来而感到欣喜，也没有因为燕子的这番话而感到丝毫的情绪波动。
成然转头看着我说，给我倒杯水吧，我有点口渴。
我起身的那一刻燕子也转身离开了。
我在门外听见了成然在喊燕子的名字，一声接一声，最后就变成了连续不断地哭喊。
听着成然的哭声，我有点恍惚。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反而想起了小舞。成然的哭声让我对自己有点怀疑，我怀疑如果小舞要离开我了，我会不会像他一样这么难过，难过的这样哭。
五
小舞对我说她决定考研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身旁的小舞，一种莫名的伤油然而生。
我说你玩心这么重，真的假的？
小舞一脸认真地看着我，我就将小舞紧紧搂在怀中了。
小舞，或成或败，总归有人会为你而难过。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备考之路。
陪小舞备考的那段时间，我坐在教室里，小舞就坐在我旁边。
我看着窗外，小舞看着书本。
窗外的银杏树的叶子变得枯黄了，可是它可能不知道，此时是它这一生最美的时刻。
我问小舞，你准备去哪？
“去北京。”
我抬起头，又看见了夕阳。
我突然就想到了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银杏，夕阳，烟花还有身边的小舞。
我打电话给了成然。
他说，你知道吗，其实不管什么样的笼子，或许鸟儿喜欢的只是天空。
我说，你还没忘掉燕子？
他就沉默了。
是啊，鸟儿的归宿只可能是天空。
银杏林里一片生机盎然的时候，我就接到了小舞的电话。
“我去上海了！”
“你路上小心。”
“哈哈，我都到学校了，而且......”
我匆忙挂掉了小舞的电话，我怕下一秒，问候全变成了哽咽。我怕下一秒，泪水夺眶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