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以为,我已经足够坚强去面对世界上的很多事了,我已经足够独立去处理这个世界上的事了,可是,当我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支支吾吾的说:"你爸爸进医院了,你看能不能请假回来下?"我突然一下哽咽了,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立即挂了电话,打通了我爸的号码,“怎么了?”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哎呀,以前不是说经常头痛么,现在去医院检查了下,脑子里面长了个瘤子,没有多大问题。”“那我明天就回来。”我实在是不知道我安慰他,还是他在安慰我,挂了电话,我立马卖了明天回去的票。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我就在想,我到底以怎样一个状态,去面对我家老爷子,是像别人一样哭的稀里哗啦的,还是能够带着笑容去看他。每当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不住的往外流,坐我旁边的一位大叔以为我是失恋了,不住的安慰我,我只能勉勉强强的挤出一个微笑。想起我爸,由于家庭条件不好,他并没有读过太多的书,在年轻时,我们哪里在修桥,他便和几个兄弟,承包了一条船,载人过河,一次遇到有人落水,他便下水救起了3个落水儿童,被生产队的表扬,也因此遇到了我妈,当桥修好后,他便下了船,自己买了个推土机,开始接起工程来。
当我走到病房门口时,我又整理整理了下情绪,努力挤出了个笑脸,但是,当我推开门时,发现我爸正和邻床的病友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那种悲伤的情绪,是啊,他教育过我,世间最可厌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看着他被剃光的头发,还有医生为了方便手术,在他光溜溜的头上画的几条线,我的心里又开始担忧起来。
5月17号,早上8点,医生推着手术台来了,我爸笑着跟病友们挥了挥手,上了手术台,我走了过去,给了他个拥抱,他便消失在电梯里。
看着那个消失在电梯口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和父亲的第三次拥抱。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属于不善言辞的人,即使我做错了事,他这只是用责备的眼神看我,然而,他也从来没有像我表达过他对我的爱,包括记忆中,那仅仅有过的几次拥抱。
还记得那是我中考拿到地区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时,父亲拿着通知书,笑呵呵的说:“好,好,以后到了重点高中,也要好好努力。”然后把我抱了起来,“走,带你去外面吃大餐。”那是我记忆中的与父亲的第一次拥抱,然而,再到高中时,地区的优等生聚集在一起时,我却没有能力再用成绩来取得父亲的笑。
我在很小时,奶奶就走了,在我高中时,爷爷也走了,父亲处理完爷爷的葬礼,父亲满脸愁容的洗完碗,站在我和我妈面前,我笑着说:“好咯,老头子,你成孤儿了。”父亲站在原地,一脸尴尬的看着我们,我站了起来,抱住了我的父亲,在他耳边说到:“没事,你还有我和我妈。”父亲楞楞地矗在原地,享受着少有的儿子给予他的爱,这是我和父亲第二次拥抱。
是啊,作为儿子,作为一个男人,我一直不知道怎样去表达自己对父母的爱,我不好意思像那些“小棉袄”一样,高高兴兴地跳过去,给父母一个大大的拥抱,一个甜甜的吻。我只能在放假时,最快速度赶回家,陪着他们吃一顿晚饭,和我父亲喝上一杯;只能在他遛狗时,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彼此却没有那么多的交流。
下午3点,手术室的门开了,"彭长江的家属过来下。"医生冷冰冰的声音不带有任何一点点的感情,我的心猛的揪了下,双腿无力地从椅子上挪了过去,“手术做完了,比预期效果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但是那个肿瘤压迫到了三叉神经,以后左脸可能出现僵硬。现在护士在关颅,大概半小时后,人会被推出来。”我的心又放了下去。医生说完,就又走进了手术室,但他的话,却给了我们一个定心丸。
或许是年轻吧,当我父亲被推出来的时候,脸色并没有因为失血而惨白,只是身上多了几根管子,多了个呼吸机,在我的陪同下,进了重症监护室。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父亲早就出院了,然而,现在他一个眼睛看东西重影,半边脸麻木僵硬,连吃饭都没什么力气,他却像个孩子一样担忧:“啧,我的头还是昏啊,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啊。”甚至有时候还会发发脾气,我只能安慰和鼓励他:“会好起来的,你别着急啊!”还和他开玩笑:“老头子,你这是提前进入养老模式了啊。”他这只是苦涩地笑笑。或许,一直是家里顶梁柱的他现在却再也没有一点办法为家里出一份力,还需要别人的照顾,他心里也不好过吧。
原来所谓的父女母子之间的缘分,不过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我希望,再次回到家时,能够给你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