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毕业实习开始到现在,我已经整整二十三年没有在家里过年了。
从前 在电视台工作的时候,每逢过年过节,媒体人都是最忙的。像我这样,家在外地,又没有成家的年轻人,过年自然是天天要值班的。采访那些过年依然值守在岗位上的供水、供电、供暖、交通、公安、部队……各条战线的同志们;下到连队跟战士们一起包饺子;给贫困户、福利院送油、送米;深入到乡村拍摄过年的习俗……
除了电视台的工作,我还在经济广播电台兼职,代班主持节目。整个过年的节目都是接受听众的点歌送祝福。那时点播最多的歌曲是孙悦的《祝你平安》。
每天我都忙到脚不沾地,但是所到之处都受到最热情最丰盛的接待。那些老领导、老同事都盛情邀请我到他们家里去吃饭。
最感动的是汉专部的主任底国联阿姨,她是回族人。她一定要等我进门,才开始将洗净的韭菜细细切碎,拌在早已剁好的羊肉馅儿里,再撒上几滴芝麻油,然后大家一起动手包饺子。她说,那样现切、现拌、现包的韭菜羊肉饺子最香。的确,在底主任家吃到的韭菜羊肉饺子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羊肉饺子。后来底主任调去了山东,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想来她现在已经有七十多岁了。我多想再到她温暖的家里,再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韭菜羊肉饺子啊!
在江南电视台的时候,播音员林青总是带我到她婆婆家吃年饭。她的公公婆婆是一对非常好的老人家。他们念我一个人远离家乡,年夜饭一定要等我做完节目才开始。那么一大家子人都有说有笑地等着我下班。只等我一进门,大家就开席。满满的一大桌子菜,林青的婆婆总是替我夹菜。只可惜,那时侯我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大过年的天天上门吃饭,连一瓶酒都没有送过。
那真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到了深圳之后的前十年,我也依然是在工作岗位上过年。我在深圳一家最著名的旅游景点当播音员。过年期间每天入园的游客平均人数在五万以上,最高的一天居然超过十万人。景区挤满了人,各演出场馆都增加了场次,依然场场爆满,连草地上都坐满了游客。我们的工作量比平日大了几倍,不仅要在各大演出场馆解说,演出结束后还要在播音室值班。丢孩子的、找老人的、捡了钱包的、丢了相机的、身份证的……都要一遍遍广播。一直到游客散尽,我们才能下班。
后来我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可是我过年不能放假,先生起初是一个人回老家过年,后来是带着孩子一起回老家过年。
所以每到过年,我上班无比热闹、回到家又无比冷清。
等到游客散尽,我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等缓过劲来,我就一个人打开电脑,玩扫雷游戏,那是我唯一会玩的游戏。等到我终于有一局能把地雷全盘扫清的时候,一看表都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长时间点击鼠标的右手,已经僵硬成鸡爪子,伸都伸不直了。然后第二天早上在闹铃中惊醒,在无比热闹的游客中忙碌着,度过荒凉的春节黄金周。
那些在工作中度过的年,应该不算是过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