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速起点:关于我配速变慢的那些情绪记录

前段时间开拓了一条新的跑步路线,在广州体育馆外围的公园里,试着跑了三公里,气喘吁吁。停下脚步仰起脑袋,偶遇公园里栽着的两颗高大的木棉纵情盛开,一朵朵烈焰红花高挂枝头,在夜幕时分与归西斜阳互相致意。年年都能在各处看到这般春意盎然,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这次三公里耗时十七八分。我好像跑得越来越慢,现在从跑步上能汲取的乐趣也开始逐渐变少了。然而另一方面,虽然跑得慢并不意味着什么,我既不是运动员,也没有参加运动会,如此让自己遭罪,何德何能?

可谁不是,丢了某件东西就开始心头一紧?!


2022年拍摄于广州体育馆外围一角


慢了是算作什么?

回想起自己曾经达到过的水平,原本以为那会是我勇攀高峰的一个阶段性的标记,如今看来,那竟然是一生至此的一座顶峰。

回想起疫情前的那个学期,那是我开始长跑以来跑得最快的一个阶段。前一年两个学期的定期自觉训练,再加上两次参加半马的耐力经验,我渐渐积累夯实了长跑能力,终于能在二〇一九年的下半年里,屡破自己的各项跑步纪录,达到新高。10KM终于跑进了40mins,5KM终于跑进了20mins。这种自我成就感,像印章一般随着我的脚印盖在秋色风高的第一田径场的跑道上,如雨后彩虹点缀晴空一般时常润饰着我的心情。

也如雨后彩虹一般,稍纵即逝……

二〇二〇伊始,寒假不久,疫情渐重,居家生活成为新常态,跑步这个东西,一下子便搁置了三个多月。等到三月开始天气回暖,疫情也开始缓解,难得有机会重新跑步。久违5KM一次,我想就是从那一次起,我只要每跑一次,便会多少沮丧一次。一半是因为配速倒退无法保持,自感前功尽弃;另一半原因难以言辞,在心中模模糊糊,应该是发现梦要做完了,是醒来后的空虚无力罢。

终究要回到这里,莫名害怕

2020年摄于广州琶洲保利世贸中心大厦一角

三月底找到了专业实习,是在琶洲保利的一栋写字楼里。第一天上班是在周一,为了预留时间找地点我很早就出发了。从八号线琶洲站下地铁,竟然不知不觉加入了人流。一个又一个人独自往同一方向行进,口罩遮住了他们的口鼻,至于呆滞眼神和发黑眼圈却无能为力。他们平缓地移动着,像流水线上运转着的传送带,沿途的岔口和转角像筛子一样分导人流,要么炫白要么灰黑的墙面高大,抽干了空气,窒息般安静。这群人流是太空中被黑洞强力吸收的物质流,我在其中力量渺小,难以停下查看手机导航,仿佛驻足甚至放慢脚步都是种错误行径。置身于这股力场,后方的暗力推着我行进。

一下子,脑海中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开始模糊。此刻眼前的它十足是一座银灰色钢筋丛林,我不知道它搭建了多少梦想,那一刻只感到众人苍生矣。其实总有一天我也得重新认识这个地方。

关于实习上班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崭新未知。天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十九楼的这个座位上,我只记得前一晚紧张得快失眠,怕建模懵逼,怕手绘生疏,怕做事不够利索…… 天知道他们为何让我来。在投简历作品集的时候就竟然迸发出了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害怕,头脑空荡嗡嗡作响之余收到朋友分享的岗位信息,却也一路硬着头皮通过面试来到了这里。

假如我是演员我会拿奥斯卡吗?在理应情绪喷涌的节点却时常心如止水,而再正常不过的凡事即使在我内心翻江倒海,却也面不改色。

那就继续硬着头皮吧。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不让我干了罢。


钢筋丛林的「灰色绿道」


2020年摄于广州机场路一角

在砚都跑步是快乐的。在实习之前基本上在砚都跑步,开始实习后,暂别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的砚园也就暂别了美丽诱人的跑步环境。我开始在城市钢筋丛林中挖掘跑步路线。从此下班后,我跑在广州夜晚马路边的可恶绿道上,时不时避开那些「做官的」布下的黄金炸弹。随着疫情复工的推进,道路愈加车水马龙,作为人肉空气净化器,我的呼吸道实在是受够了汽车尾气的充分刺激。我继续开拓新路线,这是一场对抗——是城市跑者想要绿色跑道与车水马龙乌烟瘴气之间的斗争。从三月到八月,这场斗争一直不断。在愈加闷热的夜色里,急促呼吸带我冲出一团团汽车尾气,又冲进下一团过车的扬尘当中。柏油马路边狭窄绿道上,我的脚步依然急促,但却不再轻盈。

我开始怀念砚园,四月春意时节,环翰墨池空气微甜,夜里蛙声蟋蟀声此起彼伏。跑在砚园校道上,胸腔充满了力量,脚步稳健轻盈。现在回想起来,这显然不是夸张描述手法。怀念是追思一场真实存在的梦,这场梦存着我的过去,捕获了我的短暂以往,现在醒了,却又似没醒,辗转反侧,欲似乎抓住我的未来。我是情愿被诱捕,可是怀念又算是什么伪存在?我不还得脚踏这钢筋丛林的「灰色绿道」。

因为我还是想释放人群拥挤后的畅快,还是想大汗淋漓,毕竟这种「热闹」并没有带来快乐,好像唯有这般挥汗如雨气喘吁吁,才能强化这「自我」存在的感知。大学以来第一次要长时间回来呆在这个无比熟悉却多少有点想逃离的地方。一千九百万人的土地上有无数种喧嚣和联结,从小我就参与这般人间烟火中的一景,现在也照旧,蓦然回首,一切似乎没变。可如今我置身在这摩肩接踵中却骤感孤独。「我要到哪里去?」在嘈杂当中即使发出这样洪亮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像被骇浪无视吞没的一叶孤舟。

而我仍想踏上步程,至少在那短暂的一时半时里,我能回想起胸腔有力的感觉,我能听见喘气的声音,不至于在人海当中找不到自己。

所以慢又算什么,至少我还在跑着。

这算是妥协吗,还是自我安慰?我想这个要他妈想疯了……

柏油路海螺 著

二〇二二年三月二十九日


原文发布于作者个人绿色软件官号柏油路海螺,同时由作者发布于同名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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