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我们N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昏暗的灯光映得每个人都有和白昼不一样的灰白色,有夸张的仰头大笑,有捂嘴的嘿嘿偷笑,而一个女人的加入更加强了这样快乐的氛围。
她,八O后,冰儿,白里透红的脸,不化妆不出门,一米七的个头,长头发瀑布一般披在肩上,后脑勺一个大髻。一个大翻领的黑色皮大衣,据说有一千五百多,里面是白色棉打底,黑色宽腿裤,端着一碗儿八宝粥和两个馒头,一份豆芽菜在姐妹中间坐了下来。倾刻间,大家如同烘云托月一般围着她,三个女人一台戏嘛,何况还多一个呢,笑声在整个空荡荡的餐厅回响,温暖了弥漫在餐厅的清冷空气。
她老公,大她三岁,正科级干部,不到四十岁就当上了乡党委书记,有两个儿子,一个上小五,一个两岁半。说起家事儿,她自有一套做法,让自己和老公如坐在翘翘板两端,此高彼低,此消彼张,却自能保持平衡,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带孩子
孩子,两岁以前放在她妈妈那里,吃喝拉撒全是她妈妈管,妈妈最亲,谁都放心,她俩人该干嘛干嘛,啥也不耽误。一到周末,半后晌,他打电话“咱去接孩子去?”她学着老公的软语温腔,一阵笑声中,她嚼着一嘴豆芽菜,腮帮子微微蠕动,一脸沉静地说“该死!一星期不沾家,现在想起伢子了,没有我,没有我妈,他能无后顾无忧,能掂着两腿在外面跑?就想着孩子,哼!”
会朋友
俩人都有各自的朋友圈,他不回家,她也不回家做饭,在外面,想吃啥吃啥。那一次,她正在和朋友在一起吃饭,盖浇饭,正美呢。电话嘀嘀响起了,“亲爱的,在哪儿呢?”又是甜腻腻的声音,她仰起脸,眯起眼,一脸幸福状,让人好想去摸摸她白生生滑溜溜的脸。“吃——饭——”她拿起苹果手机,装模作样拉着腔调笑着回他。“男的?女的?”“男的!”大家扑得笑出来,一妹妹直接喷饭。“那我去替你埋单?”“你别来,我有钱,人家也有钱,盖浇饭也不贵,我们会吃不起?”“能,哪能呢,我咋着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吧?”“好,来吧,地主。慢点儿,我们可不等你了。”她故意说得神神秘秘,吊他胃口。挂了电话,好友笑得前仰后合。
“真有你的!”餐厅一姐妹,直接拿筷子假戳冰儿的头。
不到五分钟,他开车到了,一看她们两个大美女在吃饭,很痛快地付了钱,她趁机又说,“走,娟子,我去找个车,咱们到石头部落转转去。”连正面瞧都不瞧他一眼,拽着她出外就走,他赶忙说“这不是现成的司机吗?”啊!平日在家,他总不想让我往外面跑,这会儿,皮颠皮颠给我们当导游兼司机,哈哈。
吃东西
晚上九点多了,孩子哼哼唧唧,想睡觉,她忙了一天,上下眼皮直打架,看到床上那半边空落着,恨不得抽他的筋。刚打发孩子睡下,电话打过来了,“亲爱的,我正吃饭呢,想吃些啥?我回去给你捎些,犒劳犒劳你,”“我不吃,我不饿,你快回来!”“我知道,我总得给你捎东西呢,否则,我回到家了,躺在床上了,还得起来给你上街买东西呢,说,吃啥?”“我啥时候让你专门给我买东西了?我不吃,你甭买了!”“买买买,都怪我,不应该晚回去,我一定买,专门给你买的,要不,就捎些鸭脖吧?”“不是我要吃的,你是给孩子买的啊。”“好好好,我给孩子买的,马上就到家了啊!”
看着那明晃晃油乎乎的一段段鸭脖,她口水都要流出来,脸色再也崩不住了,假模假样地数落几句,便大朵快颐,看他那自我满足的样子,打他几下,疼疼自己那双纤细滑白的手,只能消消气而己。
找茬儿
日子细碎,一地鸡毛,让人说不出的焦虑和烦躁,时间如指缝间渗漏的水点儿,你无法挽留,只有把五指叉开放在太阳下,让阳光透过手指照在水珠上,幻化成五彩缤纷的珍珠才算心安。
生活需要调味品,一成不变,成黑灰色的铅云,就压抑了。过一段时间,孩子哇呀呀的哭声,学校里杂七杂八的事儿,亲戚朋友的来来往往,还要柴米油盐买买穿穿,让她觉得就像在油锅里煎,她就要找茬儿,到他面前嘟着嘴,斜着眼,什么事都不为,胸中就是一团火,就要发泄一番:“你怎么啦?”他小心翼翼地问。“没什么,心里难受。”“谁惹你了?”“你惹我了,我一人上班,带孩子,照顾你家亲戚,尤其是你父母的情绪,我不累了吗?”“累,累,咋着?咱们去外面吃一顿犒劳犒劳你,还是给你些钱去买件新衣裳穿穿?”“不想吃,不想穿,想了,我自己有钱。”“那怎么行?你是咱家里的大功臣。穿穿新衣裳,高兴高兴!”“我高兴你不高兴?你那帮兄弟们谁不说我好看?我长这样,穿得好看,不是装你的脸面?你给钱不应该?”“应该,应该!”看着他那似是一脸诚恳的样儿,她禁不住想偷着乐,气出了,又有件新衣服,美吧?生活嘛,死气沉沉多闷,就得吵吵架调剂调剂,家里恁多事让她的钱每月光光,他不支援谁不支援?
“冰,你就是范冰冰的范儿嘛!把人家麻烦得提溜溜转,人家年级轻轻的正科级,马上就是副县了,你不怕别人把你位置给抢了?”“抢吧,谁稀罕?”
一仰头,一抬眼,她把翻毛皮大衣拍拍抖抖,甩甩瀑布似的长发,一派女王范儿,娉婷而去,到门口时大衣下摆随风鼓荡成半圆,凝成一道飘逸的风景,留我们几个姐妹在餐厅里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