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花续写(二十三)再来太晨

凤九睡得很沉,梦里她恍惚觉得这并非是青丘,但由于眼皮子太沉,所以懒得睁眼。她朦朦胧胧中感觉,时不时地会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为她手臂上抹些冰凉的药膏,那人动作很轻,所以凤九也尚未在意。这一日清的晨,凤九一个起身坐起,微微抬起眼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这屋子,果然如她所想,并不是青丘。屋子里有股淡淡的白檀香,凤九面前有着面布制屏风,她自小在青丘十里桃林长大,基本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这屏风上的画作乃是专人手绘而成,笔风温柔中带却着丝凌厉,一笔笔勾勒出的丹青图极为考究,绝非等闲之辈可以画出。凤九睡醒后有些口渴,忙想去桌子上拿一杯茶喝,她手拿着个檀木茶杯,眉宇间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看着这茶杯,这屋子的主人定然是个有品味的,只是这茶杯檀木甚好,就是莲花雕的委实是不堪入目,雕刻她倒是在行,哪日她倒是可以帮这主人从新雕上一雕。凤九缓了会心神,半依在床榻之上,一只手轻轻依着头,她刚想单手拿起茶壶为自己倒口茶喝,却不想手一滑,茶杯连同刚刚倒出的茶水一起,啪一声摔在地上。

清脆一身茶杯碎裂的响声,硬生生的是震到了正在一心一意给凡人编写气运的司命。司命无奈的摇摇头,想必是凤九小殿下醒了,他赶忙起身朝太晨宫正殿后面的寝宫走去。凤九看着一地狼藉不知所措,她诚然没想到会是如此局面,刚想俯下身来捡起碎片。司命缓缓开口"女帝不必捡拾了,待会让下面的人清扫下就好。" 凤九缓缓抬头,眸子中一片清澈纯净,微微眨了眨眼睛"真的不必吗?司命星君,这是哪?" 司命还真不敢让这小殿下捡着碎片,若是再划伤了手,帝君他老人家不罚他下凡历劫。他几乎下意识的说到"无妨,女帝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是帝君的寝宫,太晨宫的主殿。" 凤九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仔细的翻转了一圈双手,轻声嘟囔道"帝君的寝殿?原来我没死啊。" 司命总觉得眼前一幕何等熟悉,思绪不由得飘远了些,他穆然想起帝君那次锁妖塔回来,跟了帝君须臾数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帝君受如此重的伤。

药王来为帝君他老人家疗伤,可他分明看见帝君的眼眸一刻也没有离开屏风后面,一身粉衣正在安睡的小殿下。司命当时只觉得帝君的眼神太可怕了,那分明是害怕失去又挽留不住的痛苦,看得他这等小仙一阵唏嘘。过了良久,帝君只是淡淡开口,让他打发走小殿下。司命也只好领了这不讨好的差事,那时候一切似乎都与眼前这幅场景一般无二,只是可惜了…小殿下她终归是什么都忘记了。凤九缓缓起身,偏了偏头,嗓音清浅温润的问到"帝君在何处?还有小滚滚呢?不应该都在太晨宫吗?" 司命忙做了个礼,从往事中走出"帝君他与灵宝天尊正在正殿议事,少主此刻在学堂研学课业。" 凤九轻轻撇了撇嘴,如此看来这偌大的太晨宫,就属她最闲了呗。

凤九滴滴溜溜的转着一双好看的眼眸,左右帝君他也在议事,滚滚还在上学堂,那她就自己逛逛这太晨宫吧。司命见小殿下没什么吩咐了,便行了个礼就退下了。凤九当真觉得这太晨宫与天宫众多宫殿截然不同,丝毫没有奢华之风,相反用料装饰都甚是考究。她在这四海八荒只知折颜是个闲情雅致的,如今这东华帝君也算是第二个。凤九微微侧眸,看到几棵桃树,粉红的花瓣与太晨宫这雅致的宫殿倒是般配。她一步一步走到桃树之下,伸出素色衣裙中白皙的手,抚了抚这桃枝,微微偏了偏头。凤九觉得这太晨宫里倒是缺几枝桃花装饰,于是手轻轻一弯,一枝桃花被她握在手心里。

太晨宫主殿之中,一紫衫男子修长的手里拿着一盏茶,时不时清浅的抿上一口,眼眸中依旧清冷,淡然出尘。灵宝天尊坐在东华对面的榻上,手里端着这太晨宫上好的菩提茶。菩提乃是往生海畔独有,万年方才长成,千年才可制作成茶,是多少仙人求而不得的好茶,此生能尝到,死而无憾也。可这灵宝天尊方才明明听到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恐怕是一壶茶水都撒到了地上,真真的是可惜了这菩提茶,可他倒没见帝君脸色沉下去一分一毫,只是很不轻不重的撇了寝殿一眼,并未言语。灵宝天尊不禁对这打碎茶杯之人颇为感兴趣,只是他刚想开口,就被帝君他老人家一记清冷的眼神弄得不敢说话。

(播放音乐糯米团子,希瓜音乐出版的。)凤九刚想拿着桃枝,将其插在白瓷花瓶里,却觉得腿上一重,随即便听到了一声脆生生的"娘亲。" 凤九微微垂眸看着小家伙,浅浅的勾了勾唇角。奈何小家伙小手死死的拽着她的双臂,她不得不把两手之中的桃花高高举起于身侧,模样…颇为滑稽。"娘亲可是要常住于太晨宫?" 凤九略微不自然的开了口"娘亲没说要常住,再者言应儿还在十里桃林,娘亲颇有些放心不下,便想…" 话没等说完,小滚滚强先一步接着开口道"娘亲不必说了,滚滚都懂得,只不过离应儿小公主也来了九重天,正在和成玉元君在瑶池看花,娘亲大可不必担心,安心在太晨宫里住着就好。" 凤九登时觉得这事情颇有些麻烦,还常住?这怕是颇有些…于礼不合吧。

小家伙似是看出凤九的犹豫,于是按照先前父君教的话说到"娘亲就当是在太晨宫养伤,不会有什么非议的,至于常住太晨宫,于情于理呀。" 滚滚轻轻的晃了晃头,这些话都是父君教他的,他只是个复读机,嗯对,复读机。凤九实在不忍心看着小滚滚期盼的眼神,于是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小滚滚开心的又蹦又跳,拉起凤九的手"娘亲,我们玩捉迷藏吧。" 凤九不由得一下笑出了声,一个半大点的娃娃,要玩捉迷藏?她若使个隐身术,小家伙怕是一天也找不到她吧。小滚滚一脸认真的开口"娘亲断不可以使用仙法,若是使用仙法的话,滚滚怕是这辈子也找不到娘亲。" 凤九只觉得这小家伙鬼精鬼精的,可爱的很。凤九随意一挥手,便化出了一条白陵,她轻轻蹲下给滚滚系在眼睛上。小家伙开始吐字清晰的数着数"一,二,三,四…" 凤九则慌忙找个地方准备躲藏下,她一边半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在走廊里穿梭着。一边则手透过檀木柱子偷偷看着院子中的小家伙,凤九禁不住笑的一脸开心。

她刚要缓缓向前接着移步,却不想脑袋直直的撞到一个人的身上,撞得颇有些疼,凤九禁不住一脸委屈的一边揉着头,一边抬起头想看看是谁撞了自己,真的好疼的。她刚刚抬起头,入眼便是那人的银发紫袍,东华帝君?东华微微垂眸看着这小丫头,禁不住有些想笑,纵然忘记了万千事情,可她这走路不见路,走哪撞哪的性子还真是丝毫没改。灵宝天尊看着撞到帝君的小姑娘,他登时明白了东华帝君为何在美女如云的天宫里,为何从未动心过?这小姑娘虽年岁不大,却生的极为好看,一身广袖素色纱裙,显得她肤白如雪,那一双好看的眼眸里似有星辰大海般,纯净而清澈,额前一朵凤尾花火红,显得小姑娘七分清丽三分妩媚,这好看的鼻子和嘴却莫名让灵宝天尊想到了…太晨宫少主白滚滚。

灵宝天尊微微缓过神来,这小姑娘额前的火红凤尾花,还有身上淡淡的十里桃林的桃花香。这应该就是避世万年,从不上九重天议事,刚刚一把火烧了魔界的青丘女帝白凤九吧。灵宝天尊刚要给蹲坐在地上的凤九行个礼节,这年岁不大的小姑姑在四海八荒辈分极高,除了几个上古神邸,其余的都要毕恭毕敬的唤上一声"姑姑。"  东华清冷的眼眸淡淡的撇了眼蹲坐在地上的凤九,眼神中带着丝许宠溺,示意她起来说话。凤九撇了撇嘴,她也委实很怕被一个比自己大几万岁的人,行礼叫姑姑。她当真是很怕很怕被雷劈,于是忙想站起身来告诉灵宝天尊不必鞠礼,她也真真觉得这般蹲坐在委实有些丢人,只可惜她蹲的时间有些长,腿颇有些不听使唤。凤九身子一偏,两只白皙莹润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她想抓住些物件,省着自己摔得太惨,东华微微叹了口气,镇定自若的伸出一只手臂搂住这个摇摇欲坠的小丫头。凤九只觉得腰身一紧,白檀香气扑鼻而来,等神思清明了些的时候,她已然稳稳的落在东华身后。

凤九略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微微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眸。东华看着身后一脸懵的小丫头,缓声开口道"你在和他玩什么?" 东华看着白滚滚一个人站在院落中,就知道凤九和那小东西定然有什么鬼点子。"捉迷藏,滚滚他正在寻我。" 东华闻言轻轻挑了挑眉,捉迷藏?这丫头还真是敢和小家伙玩,那小东西自小就活泼好动,聪明伶俐的,怕是给凤九挖了坑,这丫头还傻傻的往里跳呢。凤九看着小滚滚正在向她这边移来,忙本能的抓住东华的一只紫色袖袍,整个人自认为隐蔽的藏在他身后。少女呼出的温热呼吸紧紧贴着东华的身上,有些痒,可他身后的小丫头却没什么感觉,一双眼眸扑闪扑闪的眨着,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恍若渡上了一层金光。

东华微微垂眸看了看抓着自己袖袍白皙的手,他们贴的有些近,他甚至可以闻到凤九身上温软的甜香,可这心大的丫头丝毫没有什么反应,一心一意看着滚滚的行踪。东华微微轻咳一声,示意凤九此处还有人在,要注意下举止言行。可凤九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微微用力的拉了下东华的袖子,以来表示自己心中的不满。东华一回头,便看见小丫头气鼓鼓的看着自己,好看的脸上带着丝怒意,小嘴微微撅着,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东华不由得有些哑然失笑的感觉,这丫头脾气还不小呢。太晨宫外面也甚是热闹,司命刚想进去找帝君汇报些要事,前脚刚要踏入大门,手臂就被一只淡黄色衣袖拉到一边。司命定睛一看,原来是连宋,他再微微一撇连宋身后,还有个成玉。小离应儿半蹲靠在太晨宫墙外,微微偏着头,手里把玩着成玉给她的瑶池仙莲。司命登时觉得他的仙生太难,这俩人连个小孩子都不如,小离应儿看起来都比这两个人稳重。况且这俩祖宗聚在一起,九重天搞不好都能翻个。成玉换了身女装,也是容貌倾城,清丽无双。此刻她正在怂恿连宋和她一起趴在墙头偷看,两人争执不下良久。连宋被她吵的头嗡嗡的疼,开口道"成玉啊成玉,我好歹是个皇子,若被人看见趴人家墙头,我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司命只是在一旁站着,静静地看着俩祖宗折腾,一脸的习以为常。"浪荡公子你莫要与我废话,小殿下难得来一此太晨宫,我不得看看嘛,你就给句话,到底和不和我一起看?" 连宋只觉得眼皮子突突的跳,再次缓声开口"不是本殿下不配你看,只是…" 话还没等说完,又被成玉截了去。"浪荡公子果然从来没个正型,三天两头的就招惹女仙,搅得天宫风气一片混乱。" 司命都觉得自己真是摆弄不了这两个人,三殿下这么些年一门心思扑在成玉身上,怎的还落下个浪荡公子的名号。成玉见威逼利诱都不能让浪荡公子动摇,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声音重带着丝娇羞的开口"三殿下,你就陪我一下嘛,不会有人知道的,这就算是…我和你的秘密。" 说罢还眨了眨眼睛,一派羞涩撒娇的小模样。

司命觉得自己没脸再看下去了,这成玉元君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让三殿下偏偏吃着一套呢。果不其然,司命听到连宋满意而花痴的声音"司命,去拿椅子。" 连宋倒就喜欢成玉此番强买强卖还一脸自然的样子,谁让她叫成玉。小滚滚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娘亲,多多少少有些慌张。小家伙一回头,便看见了长廊之中一身紫衫而立的父君,再微微侧头便看见了父君身后,一双眨巴眨巴的正在看着自己的眼眸。滚滚笑的一脸可爱,蹦蹦哒哒的便朝东华跑来,小手一下子便抓住了凤九的纱袖。凤九不由得觉得这小家伙真是火眼金睛,一点手脚也瞒不过这小家伙。滚滚拉着凤九又蹦又跳的,微微一侧眸便看见了父君身边的灵宝天尊,忙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小辈的礼数"滚滚见过灵宝天尊。" 灵宝天尊乐呵呵的看着小滚滚,只觉得这孩子的性子与帝君他老人家不怎么像,至于这长相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滚滚一手牵着凤九,一边偶尔看着灵宝天尊,模样颇为可爱。

灵宝天尊觉得自己有生之年竟看见了,帝君与女人有关系,还当真是…稀奇啊。他觉得自己不适宜在太晨宫久留了,于是便和帝君说了句"告辞。" 便匆匆忙忙的离开。灵宝天尊刚刚出了大门,便看见了踩着凳子趴人墙头的的连宋和成玉,幸好司命眼疾手快,搀扶了一下他,否则还真真是吓了一跳。灵宝天尊不由得觉得,自己极需要静心修养下,这怎的今天奇观都让他撞见了。司命恭恭敬敬的开口"灵宝天尊,九重天大门在这边。" 灵宝天尊这才恍过神来,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朝大门方向慢慢的走去。(各位小可爱音乐停吧。)

(配上音乐凤九,希瓜音乐出版的。)凤九在太晨宫住了数日,每日就是规规律律的起床睡觉,许多天睡前不喝酒她倒觉得真真的不适应。九重天上断是没有昼夜之分的,也没有什么睡眠之说,但小滚滚修为尚浅,还需睡眠养神。至于凤九嘛,青丘虽是仙乡,实则却像是凡间,她素来睡眠习惯了,所以这些日子凤九多半和滚滚一起睡。这日小家伙一早就睡下了,凤九却没什么睡意,于是她便缓步从偏殿中走出。凤九微微抬起眼眸,见帝君的主殿还是灯火通明,凤九想着左右她也是睡不太着,去帝君那看看也未必不可。于是凤九轻轻推开正殿大门,"吱呀"一声,正在抄写佛经的东华微微抬眸,就见凤九一身素色衣裙,眼中一片澄澈明朗的看着自己。"有酒吗?" 东华微微挑了挑眉,酒?倒是有,只是他不太想给这丫头喝。"给我些酒喝,不然我睡不着。" 东华脸色沉了些,但还是给她了几瓶清酒。凤九随意的坐下,一拂水袖便开始痛快的喝起来,和喝水没什么区别,他这上好的清酒倒是被这丫头当水灌了,罢了罢了,几瓶酒如若能换这丫头开心,也算是值了。"过来,给本帝君研些墨。" 凤九一双柳眉微微挑起,些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声音里带着丝玩世不恭"我?研墨?" 东华不禁被这个小丫头奇特的脑回路惊奇到了,按她的说法,这屋里还有第二个人可以为他研墨?

凤九灌了一大口酒,不情不愿的坐在东华身边,两只白皙的手开始研墨。两人坐在对方声旁,却是良久无言。凤九仔仔细细的研了一会,手有些酸,禁不住自己给自己捏了捏手腕。东华看了看这研墨的丫头,墨研的不错,挺上道。研墨可是个讲究技巧的活儿,磨墨时用力过轻过重,太急太缓,墨汁皆必粗而不匀。用力过轻,速度太缓,浪费时间且墨浮;用力过重,速度过急,则墨粗而生沬,色亦无光。这小丫头倒是把墨磨的不错,力道适中。凤九仍旧微微偏着头,耐着性子一点点磨着墨,东华只是抄些写着佛经,眼下这一幕,让他想到了那凡间一世。那时他是凡间的皇上,她则仅仅是陈淑妃,一切来得简单而自然。每个夜晚也是眼前这般,她为他红袖添香,奉上一盏清茶。凤九手中动作渐慢,"啪嗒"一声,白玉砚台差点没掉在地上。东华略带无奈的瞧了眼凤九,他饶是知道这丫头没什么耐性,也没想到她能直接坐在自己身边睡着,当真是…出息了。东华一手接住白玉砚台,一边手拿了件自己的衣袍给凤九披上。小丫头趴在桌子上,白皙的小脸上带着安然恬静,似是睡得极为香甜。东华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凤九额前的凤尾花,过了良久,才极浅的的勾了勾唇角,眼眸中一层浓的化不开的宠溺,终是无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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